戰鬥已然平息，原本趴在地上瑟瑟發抖的曹胖子總算是好了許多。抱著懷裡的大箱子被女護衛們看管起來，身邊只有賀香白和另一位鏢師。生死時刻，曹胖子一心保命，可真的活了下來，他那點心思又重新活絡起來，眼睛往外邊偷偷瞄了好一會兒，這才悄悄靠近賀香白小聲道。

　　“老賀，你說這些娘們兒什麽路數?荒山野嶺的，連怪物都打不過她們，別一會兒把咱們兄弟辦了......”曹胖子做了個抹脖子的手勢，聲音壓得很低。

　　“曹老板多慮了，我們仨能有什麽可讓人家圖謀的......”賀香白有意無意看了曹胖子手裡的箱子一眼，曹胖子立馬緊緊抱住，臉上露出了一陣諂媚的笑。

　　“那可說不好嘞。您想她們人強馬壯，跑城外來明顯不是奔波生機，和咱們這些養家糊口的不一樣。誰知都有啥見不得光的勾當......聽說現在的傭兵團都找那些孤兒......您敢說她們做不出更出格的事兒來?”曹胖子是個生意人，蠱惑人心是拳不離手的基本功，三兩句忽悠就把賀香白弄得稍有些不安，這支隊伍的戰力確實恐怖到無法形容了。

　　北府的傭兵團賀香白聽聞過一二，那些孤兒何嘗不像現在的他們一樣，提什麽反抗?賀香白其它不多，閱歷卻很廣。三教九流認識的都不少，已經聽說有專門找生病的下手，據說還有蛇頭統一要了送走，反正之後再也沒見著那些人過。

　　“應該不會吧......他麽斯斯文文，而且都是不差錢的公子小姐，您或許多心了吧。”賀香白反駁得毫無底氣，連一旁那兄弟都無法相信老大說的話。

　　“老大，我聽說那些流氓、地痞抓人都是有上頭意思的。男的乾活，女的賣掉，要是發燒生病更是消失不見了。您說要是沒有......”說了一半，這位兄弟便不敢再往下，手指點了點天上，沒說的話不言而喻。

　　賀香白沉默了，有些事情是永遠得不到證實的，親眼所見的那天或許就是死亡的時刻。在以前還有秩序的時候就沒有斷絕過的黑暗，在這樣的世道更是猖狂起來。為了生存，為了更好的生存，為了為所欲為的生存，生存似乎成了一切行事的由頭，只要背上這兩個字，世間便沒有罪惡。

　　“老賀，要不咱們趁現在還沒人......咱們仨只要一輛車就夠了，進了城往人堆裡一躲，誰還找得到咱......”曹胖子拋出了誘人的蘋果，隻想盡快離開這是非之地。

　　“可是......”賀香白表現得舉棋不定，皺著眉頭始終下不定決心。呆在這裡是生是死全在人家手裡，可出去了就有得好嗎?誰敢保證不會遇上第二隻、第三隻變異體。賀香白想起了自己曾有過的兒子，看上去應該和那些孩子差不多年紀，中年人下意識不願相信這些孩子會乾出畜生的事兒來。

　　“老賀你別考慮了，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咱們回去把東西賣掉，足夠你重新招人東山再起。咱們兄弟倆有得是合作的機會，兄弟不會害你的！快下決定吧！”曹胖子又加重了砝碼，給賀香白出資重建鏢局，這樣的誘惑可以說是巨大了。

　　“嗷嗚！”就在賀香白最後做著心理鬥爭只是，營帳外頭的白毛大狗又是猛地咆哮，兩米多高的身軀一抓掀飛整個帳篷，氣流吹得三人東倒西歪。

　　“醜醜！你怎麽了！”顧清清在後邊追著，只是白毛大狗齜牙咧嘴一臉凶悍，居然連女孩的話都置若罔聞。

　　“怪......怪物！怪物吃人啦！”曹胖子被嚇得不輕，雖然剛剛也見過醜醜變大的模樣，可畢竟沒有現在這樣靠近。感受著身前傳來的陣陣熱氣，曹胖子大聲喊道向周圍的人求助。

　　“醜醜！回來！”寒雪還沒聽完全部的事情，甚至連巡遊者追蹤車隊的消息都還不知道，只是白毛大狗的異常一下子驚起寒雪的警覺，瞬間就反應過來這三個人有貓膩。

　　喊醜醜的人很多，可任憑她們怎麽叫喊，大狗依舊怒目圓睜，爪子狠狠把曹胖子按在地上，稍微動動利爪就能把曹胖子撕碎。

　　“醜醜咪啞......發生了什麽......”顧清清是此刻唯一還敢靠近它們的，醜醜就算再憤怒也不會傷害顧清清，可周圍那些素味平生的女護衛就不同了，等著她們的只有醜醜的咆哮。

　　“他，該殺！”小咪啞氣呼呼拍著葫蘆嚷嚷道，小臉上的黑色紋路鼓起，一副可愛的模樣。只是顧清清卻知道小家夥真的很生氣，五條龍圍繞著曹胖子等人，似乎似是要下殺手。

　　“他做了什麽?”顧清清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不過比起陌生的曹老板，小折耳更相信醜醜和小咪啞。不光是因為胖學長的關系，還有這一個月來的朝夕相處，兩個小家夥都不是愛惹事的性子。

　　“箱子......”小咪啞氣得說不清話，拉著顧清清的手用力搖晃，大眼睛甚至被氣得蒙上了淚花。

　　“啊?......那個......叔叔，你能把箱子給我看看嗎?”顧清清膽子小，有不擅長打交道，即便曹胖子成了砧板上的魚肉都不敢隨便文化，小心謹慎著措辭詢問起來。

　　“小姑娘你救救我啊！這兩個妖怪要吃了叔叔！你救救我，叔叔有錢，回城叔叔給你很多很多錢！”曹胖子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語無倫次苦苦哀求著顧清清，雙手依舊死死抱著箱子不肯放。

　　“那個......”顧清清本就不擅長溝通，被曹胖子這麽一鬧更不知道該如何開口，站在那裡手足無措，又不能不給醜醜和小咪啞一個交代。小折耳不是處理這麽複雜事情的人，她有些想南都的姐妹們，有些想離開更久的學長哥哥。

　　“少廢話！不拿過來就去死！”楊柳可沒有顧清清那樣的溫吞脾氣，她有些怕大狗和咪啞，但卻不怕那位柔柔弱弱的小姑娘。一看顧清清又是手足無措，往前跑了幾步一腳蹬在曹胖子的手上，殺手出身最知道分寸，怎麽最疼如何會死了然於心。

　　“哎呦！”曹胖子沒想到這一腳會這麽疼，慘叫一聲下意識撒了手，箱子被楊柳一把奪過，小心翼翼擺在了顧清清身邊。

　　“清清我來吧，小心有機關。”寒雪這才靠近過來，摸了摸醜醜脖子的長毛稍稍安撫，醜醜記得這個有過些交情的女人，聞著味道放下了些戒備，只是爪子依舊沒有離開過曹胖子的軀乾。

　　顧清清看了醜醜和小咪啞一眼，不知道裡面會是什麽讓它們生氣的東西，輕輕點了點頭，往寒雪身後退了半步，藏起來探出腦袋查看起來。

　　箱子當然不會有什麽機關，曹老板告訴賀香白裡邊裝著自己的細軟和衣物，可賀香白也猜到一定是金銀這樣值錢的東西。不過走鏢有走鏢的規矩，這趟保得是人和貨，自然不該去過問藏在箱子裡的家底，所以中年人到現在也沒見過箱子裡究竟藏著什麽。

　　寒雪是多睿智的女人，從楊柳的隻言片語中已經聽出了些古怪，即便不開箱也能猜出些什麽來。這才讓顧清清後退些親自打開，生怕嚇壞了那膽小的丫頭。

　　箱子打開，之間裡面真正齊齊擺了一層方格，沒一個中間都有胎兒大小的肉球。有的長角，有的尾，有的生翅，幾乎全是胚胎中的變異幼體！一個個看著和小嬰兒又有什麽區別?

　　“嗷嗚！”醜醜變得更加憤怒，血盆大口吼想曹胖子，齒間的唾液點點落下，站在曹胖子身上紅腫起大片。

　　“這......這是......”顧清清一下子沒反應過來，不明白這些小怪物是什麽東西。

　　“變異體的胎兒。應該是直接從母體腹中取出來的，都已經死了。我來問你，這些......孩子你要來何用?”寒雪即便猜到了些，依舊被強烈的畫面深深刺激。即便人類和變異體存在不可調節的矛盾，可這樣的手段依舊超過女人承受的底線。

　　不管為了什麽，如果發生戰鬥，用陰謀陽謀、計略機關都算是不昧良心。可把有身孕的變異體活活剖開，取出幼兒來獲取利益，至少這些女人們受不了。她們都有母親，也都終有做母親的一天，自己的孩子被這樣拿出來，是個人都萬萬不能接受。

　　“這......這可是上好的寶貝，吃下去能青春永駐，那些大富大貴的夫人小姐都搶著要啊！你們放了我，我都給你們！”曹胖子被醜醜嚇得不輕，連最後那點兒家當也顧不上，只求能活下來逃回家去。

　　“青春永駐……大富大貴……”寒雪重複著這兩個詞匯，有些憐憫地看著地上的曹胖子，嘴角的笑意比先前的怪物還要危險。

　　大概是察覺到氣氛不對，曹胖子拚命哀求著，為了自己的性命苦苦掙扎:“這，這有什麽不對！以前吃的雞蛋不就是母雞的胎兒嗎?全世界都在吃變異體肉，這些能賣得更好憑什麽不能弄！別……別殺我……我沒錯，我沒錯！”

　　醜醜的獠牙徹底撕開了曹胖子的喉嚨，斷絕了他活下去的希望，睜大了眼帶著弄弄的不甘，曹老板致死都沒覺得自己哪裡不對。

　　倫理這東西很奇妙，你在意它就比天大，你不在意它就是個笑話。怪物吃人，人吃怪物，曹胖子只是因為一個笑話撞上了比天大，也是死得其所，也沒有不對。

　　英靈攘地府，鬼蜮肆人間。

　　不管哪個時代，意識形態的較量衝突從來不曾斷絕。解決完醜醜和小咪啞的憤慨，一行人總算是有驚無險返回北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