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遠一大早就被拉去中心醫院乾苦力，這樣的日子已經持續了兩周時間。

　　中心醫院本就是南都新貴，幕後那些入資的大老板不用多說，哪怕院長明雅也是南都的風雲人物，不管街頭的小販、乞丐或者大院高官、富商，就沒有不知道這個名字的。中心醫院從來就熱鬧，從來就不缺少病人。

　　只是這兩周的時間醫院病人格外的多，大多數還是富貴人家裡出來的，幾乎隔三差五動不動就往醫院跑，生怕自己也惹上什麽禍事。客流多了自然不算是壞事，中心醫院也有足夠的實力接納，只是這麽一來就苦了那些醫生、護士，尤其是天天被當做苦力的方遠。

　　方遠也就好些日子沒有睡個安生覺了，宋倩雯活力十足的後果就是他不得安寧。方遠也納悶病人怎麽會那麽多，還個頂個是深宅大院出來的，難道現在還流行富貴病了?

　　實際上異能協會之前也有些不尋常的舉動，兩周前孫家二小姐忽然調動大批異能等級五以上的異能者，挨家挨戶檢查，似乎是再抓什麽蟲子一類的東西。方遠的異能種類並不具備太好的戰鬥性，所以沒有參加那次大規模行動，可是之後生病的人就越來越多，倒是讓中心醫院又好好揚了次名。

　　那些大事已經不是現在的方遠能打聽的了，如何擺脫身邊的女魔頭，讓自己稍稍有些安歇的時間才是正經事。方遠一邊推著核磁共振成像儀，一邊看著擠滿人的樓道，也不知道這苦日子究竟沒有沒個頭。

　　“喂，你別偷懶。趕緊搬上樓去，這可是琳姐新找來的，別弄壞了。”宋倩雯非但不幫忙，還圖新鮮跳上磁共振平台上躺著玩，本來就夠沉的大家夥平白無故多了一百來斤重量，有小車方遠也推著費勁。

　　“大姐你下來看看，電梯都沒來讓我往哪兒去。”方遠想法設防騙宋倩雯下來，可他越說大排球還越來勁。一心活活折騰死這個不安因素，翻來覆去差點坐起來跳舞，絲毫沒覺得有多愛惜這設備。

　　“電梯沒來你不會走樓梯啊，真沒用！”宋倩雯鑽出腦袋果然是到了電梯口前，即便理虧嘴上還是不能輸的，輕聲罵了句跳下儀器，隨手扔了塊晶石在方遠面前。

　　方遠一愣，算算日子也不是月中，看著宋倩雯一臉不解。

　　“你在醫院幫忙也有兩周了吧。小雅讓我給你的，算工錢，和三級大夫一樣。”宋倩雯扭開頭眨巴著眼，衣服等電梯下來的樣子。

　　醫生分級是中心醫院出台的新政策，主要是針對待遇福利方面。沒辦法，現在這世道不必從前，原來的經驗和知識依舊有用，但助戰儀和新的醫療理論也爆炸式得出現。用以前的學位和經驗評判越來越不合時宜，好比院長自己，大災變前零經驗，如今救得重傷用成千上萬毫不誇張，薪資水平自然應該分配得更加合理。

　　由於有異能者和助戰儀之類的不確定因素，中心醫院索性把傷病化成三級。三級就是針對原先的常規病情，甚至包括些曾經束手無辭的白血病、癌症等都獲得突破性成果，這一級的待遇比較基礎，但也高過其它地方的醫生。

　　二級是針對新出現病毒及外星細菌感染，這部分大多是醫學科研人員，平日鮮有坐診，對象也多大是軍區士兵及冒險者。因為他們是時刻關注，才不至於爆發太大規模的疫病感染，除了工資極高之外，各種保障福利優越，說是小富豪也差不多了。

　　一級醫生包涵了所有高層管理人才，彩頭的女朋友王薇醫生便是這個級別的。以前在錢塘還是得靠胡勇和混混們養活的女醫生，如今一個人工資足夠養老院開銷，小混混們天天就嚷嚷著大嫂有本事。除此之外還要那些特殊人才，比如厲害擁有厲害治療類助戰儀的，比如不知從哪裡搞來外星醫學文獻的，比如治療類異能覺醒的，這些人完全不用為生計擔憂。

　　中心醫院的利潤或許依舊處於赤字階段，但福利和待遇簡直就是天堂，難怪南都的醫生擠破頭都想找關系進來，更別說還有機會巴結上真正的大佬了。

　　這項政策出台不久，但方遠這些天聽到的討論已經夠多了。不光是醫生高興，連小護士們都一個個成了美麗的花朵，上班都是飄飄然跳著的。可哪怕三級醫生待遇高，也沒有兩周工資就有兩晶石的，明雅又不是印鈔機，怎麽可能發出這麽多錢來。顯然宋倩雯沒有說實話。

　　“呦，沒想到她還真成大老板了。當初確實是有眼不識泰山，兩周就有兩晶石，要是能在這裡當個醫生也不錯啊。”方遠瞥了瞥身旁的宋倩雯，收起晶石打趣道，聽得大排球滿臉通紅，滿是拙劣謊話被當面拆穿的尷尬。

　　“廢話真多！電梯來了走不走！”氣呼呼罵了句，又重新跳上儀器一陣蹦躂，方遠更吃力了。

　　看著和小孩一樣的宋倩雯，方遠心裡真是苦笑不得。

　　說這女人心眼壞吧，平時也沒做什麽過分苛責的事兒，自己幹了多少，她也幹了多少，雖然有些水分卻從無怠工。說這女人好心吧，又和個魔鬼似的，看她在儀器上那嘚瑟的樣！宋倩雯看似大大咧咧，卻也有仔細小心的時候，比如昨天發生在異能協會的事。

　　異能協會的福利待遇和中心醫院相似，都是有能者得之。起初大家都是新手，一竿子異能水平都那樣，厲害的放點火燒一會兒，不厲害的冒點煙就完了，可長期訓練讓每個人都有了不同階段的提升。尤其是那些努力上心的，隨隨便便就突破五級異能等級，工資待遇一下子就成了兩晶石每月了。

　　方遠天天被這麽抓來抓去，加上他的異能種類生僻，幾乎很少能有練習的機會，一個月下來依舊還是一級水平。別說什麽提升福利待遇了，連基本進度都沒完成，工資全被罰沒了。老鄧他們昨天發了工資還邀請方遠一塊熱鬧熱鬧，看著這些長輩們一個個買了惦記好久的心儀之物，方遠心裡的苦澀誰人知曉?

　　他以為沒人知道，其實宋倩雯都看見了。女孩本確實是帶著使命盯死這個不安因素，可畢竟不是讓人活活餓死。壓製方遠的實力是一方面，可一無所獲終究不是宋倩雯的初衷。到底不是真正的小人，到底待久了也把方遠當成熟人，兩塊晶石就這麽從大排球腰包裡鑽了出來。

　　越是相處久了，越不覺得宋倩雯討厭。臉上苦澀得哀求，晶石攥在手心，方遠心裡流淌著滿滿的暖意。曾是方家二少，落到誰手裡都該殺了斷絕後患吧，世上還真有這樣傻的人存在。

　　“雯雯！雯雯！可算找到你了......快！快和我去辦公室！找到了，她找到了！”明雅是個沉穩的女孩，泰山崩於前依舊面不改色，醫館大起大落都沒有過分的情緒，實在太難看見她這麽急切的時候了，一路上不知撞倒了多少護士。

　　“什麽呀你在說。等會兒咱再聊，我得盯著這家夥，他超級不老實！”宋倩雯明明是補償方遠，被他這麽一弄反而很不好意思起來，大排球哪裡受得了那樣別扭的感覺，不報復爽了還了得?

　　“誒呀，別管了你！清清找到阿姨了！在北府呢，就是你媽媽！”明雅看閨蜜還是一臉木訥的表情就生氣，打了宋倩雯肩膀一下，一句媽媽徹底驚覺了大排球。

　　“媽......媽！”話還沒說完，人已經衝出去十多米，不愧是十項全能女超人，明雅在後邊死活趕不上。

　　方遠也聽出了事情的重要，喊過了身邊的護士們幫忙，儀器往檢測室一塞追了過去，想看看究竟發生什麽事。對什麽都不太上心的方遠，此刻竟然關心起與自身利益毫不相乾的事兒來，真是怪事。

　　“阿姨您別急......小雅姐已經去叫了......”顧清清把雲秋心扶在椅子上坐下，雙手不敢松開，生怕雲阿姨又太激動摔倒下去。一路上雲秋心問了不少女兒的事情，可五個月的波折不是三兩句話就能解釋清楚的，尤其還是顧清清這樣不善言辭的人，女孩只能一個勁說很好。

　　女兒的脾氣雲秋心太了解了，本就是還在念書的學生，涉世未深又心高氣傲，身逢亂世那是最難生存的。很好，這世道哪裡還有很好的生活?即便顧清清一直安慰，雲秋心的擔憂絲毫不減，期待中滿是忐忑，想見卻又怕見女兒。

　　“哎，你叫清清對吧?我們雯雯現在也在哪裡工作嗎?和小雅都是醫院護士嗎?”雲秋心看著屏幕上醫院的陳涉，除了家具還算嶄新之外，連像樣的裝飾品都沒有，只怕那家醫院未必有多好，不過女兒能自己養活自己也足夠叫人欣慰了。

　　“不......不是......小雅姐不是護士......雯雯姐也不在醫院上班......”顧清清連連擺手，這怎麽就成了護士了呢。剛要解釋一道人影躥進了屏幕裡來。

　　“清清我媽呢?媽！媽你在哪?我是小雯！媽！”

　　“小雯......真是小雯......小雯......”

　　“媽你去哪了媽！我找遍了南都都找不帶你......媽我還以為你們已經......嗚嗚嗚......”

　　母女見面盡是心酸苦楚，話還沒說上兩句都先哭了起來，一個摸著屏幕上的臉默默掉眼淚，一個坐在趴在桌前嚎啕大哭，似乎只有眼淚才能宣泄心中的壓抑和興奮。

　　看著軟弱盡顯的宋倩雯趴在桌上，明雅輕輕抿了抿嘴，在外邊關上了門，去隔壁辦公室處理醫院的事物。真好，還能有個能流淚的人在，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