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步之路遠比想象中更加輕松。再沒有突然冒出來的鬼影子，也沒有類似先前的機關困陣，陳亦鋒順順利利到達了最高處的居室。依照先前看過的山體內部圖像，這裡應該已經靠近山頂，也就是說最後的大魔王就在眼前。

　　只要消滅掉這個隱患，剩下的戾獸就難成氣候。若是給上自己足夠的時間，就算那些騰雲駕霧的厲害玩意兒也終有解決的辦法。胖子雖然好奇心重，但也不是一定要知道銀山和此地的聯系，主要矛盾是啥他從沒有搞錯過。

　　“既然來了，閣下請進吧。熱茶已經奉好，還請品上一品。”

　　轟然推來石門，最裡邊的居所別有洞天。

　　和外面的石道、廣場不同，此地簡直就是桃花源。落英繽紛，芳草鮮美，竹林怡然靜謐，清泉叮咚潺潺，林間還有些蟲鳥棲息。這處林子並不算大，前後不足百十青竹，正中央正是那雅致的竹林別院，一間屋子便是這裡的全部。

　　暗歎一聲春和景明，流連著一園春色，陳亦鋒推開了小築的竹門。

　　竹屋空間不大，繞開屏風一目了然。中間是二十平的會客起居室，兩張竹椅一張竹桌，牆上倒是掛滿了各種字畫、楹聯，案首擺了把長劍作為裝飾之用。

　　左手邊用紗簾稍稍阻隔，十來平的臥室除了床就是衣櫃，靠近床的牆上還開了個小窗。右手邊則是書房，這個房間是最華美的所在，除了竹案之外全是書架，上面密密麻麻擺滿了書，從竹簡、絹絲、羊皮、到張紙，幾乎涵蓋了所有文獻的物質載體。踏進小築便有種祥和的安然之感。

　　“隨便坐吧，屋子簡陋不堪，莫怪莫怪。”陳亦鋒這才打量起說話之人來。眼前這位看著很年輕，也就二十上下的光景，白皙俊朗，儀表堂堂，儼然就是位大帥哥。只是他的性格卻是老練沉穩，說話不驕不躁，完全不像是外表那樣年輕，光是坐在那裡就有股無形的氣勢。

　　“屋子不錯，比我弄得好多了。”胖子隨口誇了句。要是沒有零博士的傀儡，他現在還和心兒誰石窟地上呢，還真不是胖子謙虛，這方面壓根就沒法比。

　　“閣下謬讚了，山野村夫，入不得大雅之堂。請坐，我這雙腿有疾無法起身，失禮了。”年輕人笑了笑不以為意，擺擺手招呼胖子坐在身旁，煮開的茶水到了一杯在陳亦鋒身前，對著眼前的陌生人微微笑著。

　　“這裡可不是山野。挖空一座山需要多大力氣我就不問了，你知道我的獵物從何而來，又去向何處嗎?”胖子沒有喝茶的習慣，再好的珍品到了他嘴裡都是苦澀難當，還不如一碗糖水來得實際。

　　“倒也是個妙人兒，既然尊駕開門見山，在下也不好閃躲推脫。三山四門十二道，不知尊駕是何門何派的弟子?”年輕人氣定神閑，全然不在意陳亦鋒話語中的殺機。一口茶下肚，怡然自得開口道。

　　“三山四門......你到底是什麽來歷?”陳亦鋒生出的殺機忽然一滯，這家夥知道得還不少，說不定真能從他嘴裡套出什麽話來。

　　“在下久居此地，閣下卻是初來乍到。於情於理都該懷有禮讓之心，何故反客為主?”年輕人緩緩開口道。

　　“好吧......我不是那些門派的弟子，但也認識不少。昆侖山、小靈山、無量山都能說上幾句話，更是四門常客。該你回答我了。”胖子一開口就砸下個重磅炸彈，也不管來人深淺，先聲奪人掌握主動才是至關重要。

　　“後生可畏啊。

鄙人像閣下這個年紀的時候，連洗劍池都不曾去過，更別說那無量山巔的試劍神石了。小小年紀就被派遣駐守陽界，想來必是有過人之處了。”年輕人依舊不失禮貌，可話裡透露出的訊息卻多得驚人。　　“你是......無量山的前輩?今年高壽啊?”陳亦鋒驚駭不已，怎麽都想不到最後遇上的竟然也是一位地球人。

　　“閣下倒真不是我道中人，這山中無歲月的道理想必知之不深。鄙人上雨下霄，曾忝為洗劍閣長老，時移世易，不堪回首啊。”年輕人笑道，雖然聽上去輩分極高，可措辭依舊恭敬，對著一個二十多的毛頭小子頻頻使用謙詞。

　　“上雨下霄......雨霄......啊！你是行雨霄，行雲流仙子的父親！”胖子蹭的站了起來，臉上的驚恐無以複加，他無論如何都想不到，在這裡竟然會遇見傳說中的人物。

　　說起這位雨霄子，胖子還是從楊老板口中探聽一二。當初胖子看上了人行雲流仙子的驚鴻寶劍，結果沒能帶回去給大小姐就碎成了塵土，惋惜之余也聽了不少江湖傳聞。行雲流仙子驚才絕豔，可這樣的天賦未必世無其二，之所以名揚天下，還是有一部分父輩資源的因素。眼前這位雨霄子，便是無量山四大長老之一，洗劍閣閣主行雨霄。

　　過於這位傳奇的故事胖子已經不清楚了，行雲流比楊無諱還要大兩輩，而這位長老又高了一輩。三十五六的年紀再往上數三輩，有沒有典籍在身邊，楊老板還能說清楚光榮事跡才怪。

　　“沒想到還有人聽過區區薄名。莫非閣下認識小女?”年輕人臉上的笑意終於淡了下來，地下眼皮抿了口茶，似是懷念不願讓陌生人看見神情。

　　“不認識。我不是你們武林中人，只是聽一個朋友說起，仙子手中一柄驚鴻斬妖除惡，蕩盡四方，端是瀟灑厲害。”胖子對武林裡的事總有種莫名的好感。從最親近的心兒，到最勢不兩立的小靈山，中間夾雜楊無諱、沈無渝、蘇無念、尉瑩、寒雪等人，無一例外陳亦鋒都是好感十足。

　　寒雪和胖子相交於欺騙，楊無諱更是初次見面就動起手來，可到最後他們都是陳亦鋒視若珍寶的朋友。尤其是楊無諱，他的死對陳亦鋒打擊很大，遠比目前表現得要大上許多。

　　有些傷，寧願讓它悶著腐爛也不敢觸碰，一碰，太痛。

　　“確實，閣下身上不具備任何宗門的痕跡。不說這些了，小女近來可好?可曾前往駐守陽界?”聽見胖子的回答，行雨霄有恢復了輕松，似是從往昔回憶中抽身出來，閑聊一般問起了女兒的近況。

　　“前輩，這件事很複雜......行雲流仙子好像已經......不在了。”任何人都沒有十足的把握，當他必須把子女亡故的消息帶回給那些年邁的父母。雖然和陳亦鋒關系並不大，可開口起來依舊生澀無比。

　　“不在......尊駕是說......”年輕人抬起頭看了胖子，神色認真嚴肅。幾秒過後雙眼黯淡了下來，似是有所察覺，又似早猜到一二。歎了口氣搖搖頭，沒有再逼問什麽。

　　陳亦鋒不曾有過這樣的經歷，可絕望他經歷過不止一次。他自己就是個失去了父母的孩子，對眼前這兒失去孩子的父親有著深切的感受，兔死狐悲，物傷其類。把在銀山上的經歷挑選說了些，隱去了其中外星人的部分，胖子開始慢慢訴說起來。

　　“那個秘境就是陽界之門，我道中的佼佼者最終的歸宿。”雨霄子心緒有些低落，尤其是聽到明珠白骨、驚鴻化塵之時，眼中的蕭索沒落無法掩飾。

　　“陽界之門?所以還有陰界對嗎?那這裡......就是陰界！”胖子比普通人反應要快些，身體上的遲緩全在腦子上補足，稍稍提示便舉一反三明白了些事情。

　　“不錯，閣下卻也聰慧過人。雖然非吾輩中人，但也必非池魚，閣下可願聽其中緣由?”聲音帶著些垂暮之氣，剛剛還俊朗帥氣的年輕人，氣質卻一下子衰老了數倍。

　　“願聞其詳。請前輩賜教。”胖子本就帶著一肚子的疑問，此刻有人願意解答當然求之不得，一時間把戾獸的事兒拋諸腦後。

　　“進來前，你看過甬道的壁畫了嗎?如你所見，動物都能細分為科、屬、種，人也一樣。除了黑、黃、白之外，早在遠古時期還有數類，最終流傳下來的只剩兩種。除了你我，還有靈者。”

　　“靈者......”胖子先前看見壁畫上的探索者想來就是這類人，只可惜後面的畫毀壞了，靈者最後如何不得而知。

　　“生存理念不同吧，發展本身就是破壞，只是大小程度的差異。我們建立村落、城市、國家，靈者則依舊獨行天地，孰優孰劣無從評判，只是選擇最終讓彼此走到了對立面。”

　　“那是八百年前的大戰了，靈者能力通天，卻始終人數稀少。而我們祖先的學習能力極強，一部分天選賢能也掌握了類似的力量，加上各方面的優勢，那場驚天動地的大戰最終把靈者打得奄奄一息。”雨霄子沒有勝利者那種自豪的語氣，反而聲音更加蕭索起來，似乎勝利對他來說索然無味。

　　“靈者戰死一部分，剩下卻也不少，如果非要剿滅勢必付出更大代價。連年的災厄、疫病已經哀鴻遍野，最終前輩先人們把這些人集中放逐去了無間之地。”

　　“這裡就是當初那片放逐的無間之地?”胖子忍不住插嘴問道。

　　“非也。薑子牙有四不像，趙公明有黑虎，楊戩有哮天犬。閣下想想，那些智人會是單槍匹馬麽?”雨霄子輕輕搖搖頭，臉色有些不大好看。

　　“您是說......這裡是用來放逐......戾獸......”連起來了，胖子一下子把心裡的困惑都連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