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童掌櫃?”楊柳看著眼前的秦曉樂驚愕不已,甚至忘記了自己身處的危險環境,傻呆呆地站在人影背後,愣神問出了這麽句話來。
“是我。快帶顧小姐躲起來,寒雪主母馬上就到!”明明是男人的身子,開口卻全是女人的聲音。楊柳不知道秦曉樂和童菲之間究竟有什麽關系,只是這種互相佔據的感覺,太讓人頭皮發麻了。
楊柳反應很快,一聽見主人馬上就到,立刻變得備受鼓舞。寒雪在她們心目中的地位非常高,主人總是能用最簡單、有效的辦法完成別人眼中不可能的事情,跟著這樣的主人,即便犧牲也不算太糟。
拉起一旁的顧清清往後撤退,周圍的女護衛把她們團團圍住,白毛大狗又擋在前邊,裡外裡被保護得嚴嚴實實。童菲此刻身體完全金屬化,正是之前少年郎拜托秦曉樂幫忙融化體諒的那種金屬,匕首集中金屬留下了個巨大凹陷,可到底還是被擋了下來。
童菲的異能屬於極其特殊的輔助類,本身戰鬥力為零,即便使用了靈魂契約也無法做到太多。她的能力全和秦曉樂綁定在一起,每一種幾乎都是在增強秦小樂的戰鬥、生存能力。比如現在,秦曉樂昏迷的訊息傳到童菲耳中的瞬間,女人便全面接管了秦曉樂的身體,其中當然包括兩人所有的異能。
這樣的異能類型實屬罕見,不過也得虧如此,楊柳才能逃得升天。只是日後這對男女只怕會有說不清道不明的麻煩,命運的牽絆在他們之間打了個結,恐怕此生已是無論如何都割舍不斷了。
巡遊者的目標並不是楊柳,一見曹胖子摔倒在地,那雙鳥抓猛地朝著曹老板撕去,一連串虛影閃過,黑白兩色再一次撞到了一起。
“天青地黃,雲升雨藏,寒暑來往,無量佛光!”沒有了主人的器靈就和沒牙的老虎一樣,凶狠全在一股氣勢,一旦慢下來完全無法在對小和尚造成傷害。
一歡極少碰上勢均力敵的對手,要不就是師父師兄那樣深不可測,要不就是和天一閣那些小鬼一樣無聊透頂,真正撒開手來過招的機會著實不多。打得興頭上又使出了師父的另一門絕學——天地佛光。
這一式遠比羅漢法身來得高深,即便隻學了些皮毛也威力不凡。佛光的本意不是遮擋、掩蓋、掃除一切罪惡,佛光真正的用意是引導,勸人放下屠刀,引渡回頭之岸。長弓器靈哪裡抵抗得住,沒在佛光中堅持少頃功夫,便被打回原形墜落下來。
巡遊者被醜醜纏得不勝其煩,眼看武器被奪走,厲害的敵人又一個接一個出現,剛開始的那點傲慢早就消散無蹤,一心徹底殺死眼前的獵物。
醜醜也是屬猴的,不用粘毛就比人還精。已經吃過一次匕首的虧,白毛大狗如何會再靠近變異體,和小咪啞合作無間,一手遊擊戰術惱得巡遊者漸漸怒吼,一看就是典型的心態爆炸。
童菲守備有余而進取不足,畢竟她只能借用秦曉樂的異能,熟練度和親和度都不在一個級別,雖說沒法給醜醜更多幫助,可保護起眾人卻也得心應手。其中當然也包括了又一次要死要活粘上來曹胖子三人。
賀香白此刻腦海中浮現出了無數的念頭,每一個都不是短時間能琢磨明白的,比方說為什麽隊伍一直遭受眼前怪物的襲擊,怪物究竟是為了啥?
前有白毛大狗和吞噬者製衡,後有金屬化的童菲保護,身側還是搞定器靈支援而來的金身羅漢,一時間巡遊者陷入了進退維谷的境地。
尤其是丟了武器實力折損,這一起一落間,戰鬥的天平悄然傾斜。 “主人!”就在巡遊者舉棋不定定潰逃亦搏命之時,戰局再一次發生了變化。
只見西南角跳出個小胖墩兒,背鍋執杓,腰間還有把嚇死人的大廚刀。東南角奔來一匹駿馬,馬背上坐著位冷酷帥氣的髒辮兒女孩,肩頭的白隼發出厲聲嘶嚎。西邊兒不知什麽時候出現了個醉漢,躺在樹乾上呼呼大睡,手裡的酒葫蘆晃晃悠悠就是掉不下來。東面則是一具金屬載具滾滾而來,載具猛地分離、聚攏,兩米高的鐵甲人威風凜凜,身側是個背箱持杖的少年郎。
正北邊兩道白影聯袂而來,一男一女,俊朗嫻雅,飄飄然遺世獨立。
這天一閣的戰力齊出,五位武林弟子盡數趕到,每一位可都有不低於秦曉樂的本事。
“天與地卑,山與澤平!”巡遊者忽然覺得周圍的一切開始趨於一致,沒了比較,天地竟然無所差別。
“日方中方睨,物方生方死!”周圍的變化開始變得劇烈,花開花落,再開再落,速度很快,快到巡遊者意識出現了片刻模糊。究竟是花開而落,還是花落方開?
“南方無窮而有窮!”往周遭望去,前路漫漫無處可歸。但每走一步,又察覺處處可歸,這望不到頭的遠方究竟是有極還是無極?
“我知天下之中央,燕之北,越之南是也!”更加頭暈目眩,乍一眼自己被包圍在中間,可細細一瞧又似自己包圍了眼前的人類,腳下邁不開步子,連南北西東都無從找起。
《名家十論》,四方院核心機要功法之一,先秦百家中名家的著作精華,也只有寒雪這樣的身份才能接觸一二。名家司刑名,善辯駁,言辭晦澀,角度奇詭,往往用些邏輯、范圍、類別上的偏頗達到詭辯的效果,其中最著名的就屬公孫龍的白馬非馬說。
這《名家十論》便是從中受到啟發,對敵人造成感官、心緒、思維上的偏差,頭腦簡單者甚至極容易被控制,臨陣倒戈也時有發生。直接戰力不強,但作用卻是無比巨大。
“咳咳!”巡遊者不知道自己究竟怎麽了,如同沒頭蒼蠅一般被困在了這一腳之地。帶著風雷之力的巨爪迎頭而下,金色蓮花從身旁打來,閃電般的白隼一掠而過,鐵人、醉漢、廚子、白衣男子四面夾擊,各顯神通朝著巡遊者身上打去。
“咳!”巡遊者完全沒有防備,攻擊如數打實在了身上,強烈的痛苦讓怪物重新恢復正常,但此刻它的身體早就血肉橫飛、鮮血淋漓。
猛地咳出口血,頭上的血跡順著額頭劃過純白的眼,狼狽卻又顯得更加猙獰。巡遊者從來都是高高在上的強者,即便遇上高級變異體也從沒有失了威風。或許這是每一個英雄最後的歸處,縱使再強絕於世間,依舊躲不過被圍攻直死的命運。
巡遊者一點點把目光移向吞噬者,鳥抓一般的手指向小咪啞,眼中的孤傲高絕依舊不褪。嘴角重新掛上些弧度,哪怕隔著纏繞臉頰的繃帶也看得分明,蔑視,極度的蔑視。
這一刻,巡遊者不怨恨卑鄙無恥的人類,非要說不甘便是對身前這個是非不斷的吞噬者。人類都是敵人,可連吞噬者都投靠了敵人!
巡遊者眼中瘋狂盡去,隨之而來的是一往無前的決然。依舊如王者一般衝向曹胖子,用它那雙鷹爪發動有死無生的一擊。那雙眼卻死死盯著小咪啞。
小咪啞太小,小到除了感受之外,不懂任何邏輯和道理。它隻覺得被那雙白眼看得難受,雞皮疙瘩起了一身,就和做錯事被陳亦鋒打屁股時感覺一模一樣。
只可惜巡遊者周圍高手太多,根本不存在反抗的機會。怪物一動,幾人也紛紛出手,合力給了巡遊者最後一擊。黑色長袍的人影倒在地上,那雙白眼依舊盯著小咪啞,至死未曾合上。
“怎麽樣了?都沒事吧?”寒雪起落間出現在楊柳身前,深深望了眼重傷的桃子,搖了搖嘴唇,最終還是拉起顧清清詢問起來。桃子是因為自己的命令而受傷的,她沒有辜負自己的期望,自己同樣不能。
“沒......沒有......”小折耳哪裡見過這樣的場面,以前在南都聽薛少傑、溫良講述城外都像是故事一樣,有趣卻沒有驚心動魄的時候。顧清清很久沒有身臨其境接觸戰鬥了,原來胖學長這四個月都是這樣過來的。
“沒事就好。你們把秦公子好生安置,救治受傷的兄弟們。 魏師弟、尹師弟,有勞二位警戒。楊柳過來,說說到底發生了什麽?”寒雪抱了抱顧清清,又撕下一截衣袖給醜醜包扎起來,雖然目的未必單純,但關切之意卻非惺惺作態,至少醜醜和咪啞都是如今最重要的保障。
“主人您怎麽來了?城外不是有......”楊柳安置好桃子便快步跑來,沒回答寒雪的話首先關心起主人來。
“不礙事,先說說情況。”寒雪自己也不太清楚其中的緣由,原本已經做好了犧牲屬下找機會突圍救援的準備,卻不想天空兩隻高級大鳥一路盤旋,頗有護送之意。不光他們幾個武林弟子,後邊的千人隊也馬上就到。
“事情是這樣的......”楊柳把該交代的都向寒雪匯報起來。
另一邊,一歡小和尚變回了原本的模樣,往顧清清身旁一坐,喘著氣叫喚著要鞋。
“小師父......你好厲害......”顧清清越來越覺得這位小和尚高深莫測,蹲下身去幫這個小弟弟穿起鞋來。
“一般一般,要說這天下,小僧也只能排第二罷了。”一歡笑嘻嘻道。
“那第一一定很了不起吧。”顧清清掩著嘴偷笑,這小師父和胖學長一樣,就喜歡說大話。
“也就那樣吧。師父說世間萬物,無可為一。要不然,等不了幾年我就超過師父變第一啦。”小和尚狂妄的言論引起來小胖墩兒的關注,都是十二三歲的同齡人,誰還沒有個天下第一的美夢不是。
“我也是天下第二,我師父也是天下第一!”小胖墩兒拉著韓鏡顏跑過來嚷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