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按你說的,我出三問,你倘若答對便依了你。”曲一揮手,周圍森林裡的草木盡去,憑空多出了十米見圓的空地。空地倏忽間變成了地壇的模樣,階階往上,頗有坐而論道的味道。
“等下,規矩總得立一個吧?否則你第一個難題就讓我死這兒還玩不玩了。而且你問我答不太公平,互問互答才不吃虧。”陳亦鋒多精的人,這種小伎倆會沒有防備麽,不等曲開口提問就搶先開口道。
“我可沒有閣下的詭計多端,也不會出些貽笑大方的問題,你們祖先留下的文化首推儒釋道,我便以此三者為題如何?你若是還不放心也可提三問,答對多者勝亦可。”曲被胖子氣笑了,他精於算計卻不精於厚顏無恥、偷奸耍滑。本以為借屍還魂冒名頂替已經很陰險了,可見過胖子後才發覺這些都微不足道,人類的劣性全在胖子身上有所體現。
“說的比唱的好聽,試試唄,一天天的淨瞎折騰。”沒了隱患胖子這才坐下來,抓耳撓腮等著曲出題。曲是答應他了,陳亦鋒可沒答應不出那種題,一會兒就要他吃醜醜的便便!
“問:國家富足,兵甲強健,內無天災,外無戰亂,何故亡國?”
“生於憂患死於安樂,問題必在教化之上。”
“此國富庶,何故偷盜不止?”
“一定是因為君王好利斂財。苟子之不欲,雖賞之不竊。”
“此國君臣和睦無爭,何至亡國?”
“和睦無爭就意味著言路閉塞,政令單一。你知道什麽是一言而喪邦嗎?與無樂乎為君,唯其言而莫予違也。你問夠了沒?這是一個問題嗎,會不會算數!”胖子被問急眼了,《論語》的為政篇他就記得那麽點兒,曲再問下去他就只能背名正言順那段了。
“好吧,且聽第二題。佛說,四大皆空,五蘊俱空。既然都是空,何來善因惡果?”曲話頭一轉,又轉向佛學。
如果說儒家經典還需要胖子好好斟酌,那佛家的道理簡直就是張口就來。佛說五蘊俱空,色想受行識,一想就是著了相。說起這胡說八道的本事,陳亦鋒只怕宋倩雯。
“四大皆空,五蘊俱空,因果成空,你可知空為何意?《心經》有雲: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識,亦複如是。”
“這裡的空是指空相,世間事莫不是因緣而生,緣起緣滅,刹那永恆,無有所止,亦無可知所始。有未必是真有,恆有,時有,空也不見得是虛無。”
“四大皆空,五蘊俱空,本就是用來消除人對於眼下身前事的執念。太多人看不穿變化,看不到因果,佛要告訴人的是放下執念,所得未必所求,所求也非恆求,不得亦可明性,執著便是苦,便是著了相。”
“你雖然明白五蘊俱空,卻反倒對這個空耿耿於懷,無慧根者佛也不度。”胖子誇誇而談,一個連和尚廟都沒去過幾回的家夥居然講起佛理來,也就蒙一下被關了千年的靈者了。
“好一個佛也不度!聽好了第三問!”
“既然一切都不是真有,而空也不是虛無,那麽這個世界從何而來?既然世事反覆無常,秩序又該如何建立?”曲第三問果然涉及了道家對於世界的認識。
“哈哈哈!前面都是蒙的,這一題我真會!”胖子哈哈大笑起來,比起《論語》的處世為人之道,《道德經》裡頭的辯證法他可熟悉多了。
“我剛才說的空事空相,不是本質的空。在佛家本質的空叫真空,
也就是老子說的道。”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世間萬物在冥冥中有其自然規律,像我們人類最開始的認識星辰日月,發現日出月起,再到自然科學、人文藝術、社會發展,無一不在道的范疇之中。”
“古人看見人是身體發膚組成,後來知道了裡面是血管神經,再發現細胞形成各種組織,乃至細胞內還有更小的細胞核、細胞質。這一步步都遵循冥冥中的道。”
“所謂道法自然,你們靈者何嘗躲得開。靈力和濁力萬變不離其宗,玄力聚散始終如是,這就是世界的本質,就是宇宙不變的定律。”
“至於你問的秩序……這一點你們靈者應該更清楚才是吧。道法自然,萬物演化皆有其法,陰陽對立,物極必反。順應變化加以往有利處引導,不生事擾民,不好戰紛爭,以無為之法行有為之道。”道家的思想從來是溫和閑散的,雖然不適用於當下的亂世,卻能給苦難者以寄托。
曲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也不評價胖子所說如何,更是不提之前的賭局,似乎這三個問題真的是什麽人生大事一般。
“行了你甭裝了,你的問題我答了,現在輪到你了。”自古文無第一武無第二,除了打架分分鍾出高下,這種各抒己見的論道還真得不出個統一結果來。曲要反駁其實不難,老子可不知道兩千年後的人會問出什麽來,當然不可能寫得面面俱到。
“不必了。你的回答我很滿意,就算你贏了也無妨。”曲一反常態,居然比都沒比直接讓胖子贏了,這一變故把陳亦鋒驚得不輕,立刻神情戒備僅僅盯著曲看。
“陳亦鋒,你的小算盤我清楚。前兩個問題一定是你想知道的重要消息,最後一個再提出讓我馬上離開放逐之地之類的要求,我無論你如何都是輸,不是麽?”
“狗眼看人低……我怎麽會做這種事?”胖子被看穿了臉都不帶紅一下的,就是心疼少了兩個套話的機會,否則還能問問他靈力是怎麽來的,回去說不定又能讓心兒更上一層樓。
“你是不是這種人我清楚,多說無益。輸了便是輸了,我不會像你這般無賴,瀾之海、石之嶽、冰之川都歸你了,領主稍後我就交給你。”曲確實遵守承諾,遵守的胖子直接跳腳罵娘。
“我去你大爺的!石之嶽和冰之川還是你的麽?你居然有臉說是給我,無恥敗類!”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和陳亦鋒交手三次了的多半不會是什麽好人,不是一丘之貉早就被坑死了。
“哦?自然之力不是我的麽?什麽時候搶盜也算是正當獲取手段了?剛才是你說的吧,不擾民生事,不好戰紛爭,這不就是道法自然麽。”曲笑得輕蔑,胖子要是能咽下這口氣就奇怪了。
“你……你這個……好!一個就一個,瀾之海領主給我。”陳亦鋒生怕連一個都保不住,不再謾罵立馬動起壞心思來。
“片刻便到。我再免費送你一個情報吧,那個小女孩確實厲害,但身上的靈力一直都在輸出狀態,若不盡早找到補充之法,只怕你又要追悔莫及了。”曲不只是出於什麽目的提醒道,他站在靈者的立場居然為胖子考慮著。
“哪裡能弄到靈力?別告訴我只有你有。”陳亦鋒喜歡用惡意揣度旁人,他不是好接近的人,世間做好事的人不多,自以為是算計人的蠢蛋卻比比皆是。
“我不會要挾你,因為我也一樣。否則我們靈者擁有轉生之法,也不會就剩下我一個,你想要找天然靈力就得去仙山名川,比如你們人類的三山四門。”曲的目的很簡單,他和胖子一樣都想離開,既然陳亦鋒喜歡衝在前面就讓他來,其他事大可以出去之後再說。
“明白了,我也給你給情報吧。你聽說過道根麽?道衝不盈,源遠流長,否則心兒又怎麽會發明出靈力符文來。”胖子正愁沒地方耍心眼,這曲好死不死偏偏自己撞上槍口。
說起三山四門,曲的了解大多在千年前的戰鬥,其它的事知之甚少。偏偏這道根他是聽說過的,當初人類大獲全勝其中的一般原因就出在道根之上。
一個一知半解,另一個信口雌黃, 壓根沒有的事忽然變得像模像樣起來。曲更是瞪大了眼,似乎情況大大超過了他的預料。
“別說我不給你機會,心兒的靈力符文我可以給你,找到出口一樣帶你出去,後面的事咱們再慢慢說。條件還和剛才一樣,沙之丘和生之森都給我,你手裡有暗之淵我就繞不開你,還擔心什麽?”胖子空手套白狼,反正是白來的多了少了都是賺,唬住曲才是當務之急。
“你此話當真?一並出去再論後事?”曲眼中明顯有些猶疑,道根確實可能是那個孩子的底牌,否則她如何做到這般年紀超過自己?甚至還有可能她本身就是道根!
越想越靠譜,靈力符文甚至沒多推敲就信了,再加上陳亦鋒手裡的其它力量,曲的牌面變得越來越糟,正面交鋒似乎一點勝算都沒有。
“你不了解我,如果當初你不是騙我,而是好好說,說不定我已經放你出來一起想辦法離開了。”陳亦鋒不置可否居然打起感情牌,曲要是直說不被胖子騙個底兒掉才叫見鬼了。
“好,一言為定!陳亦鋒你要說到做到!”曲一咬牙,兩外兩處領主及自然之力也割讓出來,這麽大的驚喜差掉讓胖子把持不住暴露自己。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一個卑鄙小人做出了莊嚴承諾。
少頃,天邊滾滾而來陣陣祥雲,三位休眠的領主被帶了過來,曲扔下兩句說話算數之類的話揚長而去,留下胖子一人捧腹大笑。
這便宜來得太突然來,誰能想到出來試探的一躺居然得到了這麽多。陳亦鋒心裡歡喜,帶著所有收獲滿載而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