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軍官被一陣劇痛驚醒,剛睜眼就差點被嚇死過去。自己竟然身處半空中,地上的高樓大廈都快看不清楚。
“風景還不錯吧?”胖軍官渾身顫抖,僵著脖子扭頭往上看去。又是那個美成天仙壞成魔鬼的女人。
“饒......饒.......”胖軍官一張嘴就是一口寒風灌入,冰冷得像要是把他的聲帶撕開一般,後邊半個字愣是說不出來。如今正值臘月寒冬,晚上地面的溫度就已是零下,兩千米高空的氣溫可想而知。即便穿著厚皮襖,胖軍官依舊被凍得瑟瑟發抖。
“說些有意思的事兒來聽聽吧,若是我聽著不舒服......”悲風沒有再用搜索記憶的法子。她倒不是擔心什麽,只是越像人以後,思量顧慮開始越多,悲風正在成長,正在學著用不那麽簡單粗暴的手段。
“我叫孫大山家住二劉鎮!以前是個混混,高中沒畢業在工廠上班。我承認晚上偷了鋼出去買......啊!”胖軍官沒說完就感覺身子一輕,整個人朝著地面急速降落。瞠目大駭,心跳到了嗓子眼,想閉眼都做不到,張大了嘴高聲尖嘯。
“機會可不會有太多,想好了再說。”悲風沒讓他落下太遠,閃身過去一把提住胖軍官的衣領。悲風發現殺死一個人並不是最有效的手段,活在恐懼和無助之中才能讓敵人遭受無盡的折磨。
“我......我......”孫大山褲襠濕了一大片,一股強烈惡臭從他身下傳來。空中的恐懼讓他失禁當場,顧不得顏面,連連喘息。生死一瞬的感覺他再也不想嘗試了。
“我是異能者......郭少幫我的。北府的事兒也只知道個大概,上頭下令抓通緝令上的人物,我就是個跑腿的......”胖軍官終於學乖了,知道女人問得必然是那些亂黨余孽的事兒,立馬老老實實交代清楚。
“抓到關去哪兒?”悲風慢慢帶著孫大山往下落,只要這家夥不想死,就再不敢撒謊。
“其他人我不知道,郭少吩咐直接帶去軍區交給他。他還說......死了也沒關系......”話一出口,胖軍官也想明白了,北府的事兒太大了,自己一個村鎮出來的小混子瞎摻和啥。若是活下去,一定躲得遠遠才是。
“你殺過人嗎?”悲風忽然來了句,即便看不見女人的臉,孫大山也是一陣冷汗直冒。他敢下令格殺勿論,除了郭少撐腰之外,手上怎麽可能沒沾過血。
“我......我.......”胖軍官雙腿並得緊緊,又是一陣熱流傳來,他甚至連說謊的勇氣都沒有。雙眼一黑,又暈死過去。
冬日天色很早就暗下來,等老人們吃完收拾後外邊已經漆黑。北方天涼,光靠幾件厚衣裳決絕是不夠的,胖子弄了不少肉蟲的油脂在火堆裡,辦公室的溫度足有二十度,即便開個通風的口子也不再寒冷。
“小陳,南都現在怎麽樣了?”老爺子是最能和胖子說得上話的,吃完飯便一直在打聽外邊的事兒。
“南都很好。睡大街上的人越來越少,人人有活乾,生病受傷也有人管,越來越多老百姓都能吃上口熱乎飯。而且紀老司令前些日子在附近鎮子斬獲巨大,想來這個冬天南都一定能熬過去。”胖子只在南都待過兩天,又是一個多月前的事兒了,所有的見聞都是從大小姐的書信和悲風口中知曉。
“真好。我那黑丫頭還好吧?”唐天已經七十好幾的年紀,身子卻依舊硬朗,
頭髮濃密還能見些黑,一舉一動全然沒有龍鍾之態。 “挺好的。算算日子,大小姐在市政廳已經有一個月了。”陳亦鋒忍不住笑了下,以前唐舒婷就一副大總管的模樣,現在進入市政也算是如魚得水了。
“哎,老了老了就是想兒女。老頭子一生已經沒什麽遺憾了,能回去陪陪孫女應也無求了。”唐天看起來全然放下了北府的權力紛爭。好在兒子一家人遠在南都,動亂波及到他的學生和下屬,卻沒傷到家人。老爺子已經是這些人裡頭最幸運的一位了。
“爺爺我一定送您回去和大小姐團聚。”
“不用啦,老頭子們還是有些門路的。年輕人,北府深不見底,卻同樣寬廣無邊,多思慎行。”
“晚輩定當竭盡所能。光是林小姐的眼淚就叫人吃不消了。”
“哎......事不可為也不必強求,萱兒會明白的。”老人深深歎了口氣。如今的世界已經不再是自己熟知的那樣的,厲害的年輕人層出不窮,唐天哪敢對胖子抱以厚望。都是多年老友,盡盡人事罷了。
“爺爺安心,明早回來即見分曉。”胖子看見悲風已經在門外站著了,知道審訊出了結果,和老人說了聲便走出屋子。
北府城北,破院的一處房間。
“少爺我回來了,快來吃些東西吧。”一個女孩輕手輕腳打開房門進來,手裡捧著兩個沒有皮的饅頭,慢慢走到床邊,喚醒了沉睡的男子。
男人只是十八九的年紀,臉上依舊稚氣未消,看上去倒也清秀。只是現在樣子有些慘淡,白皙的臉上還有好幾道紅印子,手上、腿上全是傷痕,蓋在身上的破被褥都被染上暗紅。
“少爺......”女孩也差不多年紀,看著也就剛成年,臉上有兩道觸目驚心的疤痕,顯然是不久前才留下的。本來女孩就不是特別好看,如今破了相更是嚇人。
“唔......”年輕人悠悠轉醒,他又做夢了。夢裡的世界還是那般美好,他還是衣食無憂的大少爺,依舊過著學校裡萬眾矚目的生活,一言一行都會受到無數女生追捧,一切山珍海味呼之即來,豪宅跑車唾手可得。只可惜,過去就和夢一樣虛無縹緲,他現在連動彈的力氣都沒有。
“少爺,該吃飯了。身子好些才能逃出去。”女孩說話始終低著頭。倒不是面目可憎,她自小就是下人,服侍的規矩早就習慣了。
“婉兒你還在啊......”少爺勉強坐起來,看了看周圍。殘破漆黑的屋子,處處都是久不打掃的霉味,蚊蟲蜘蛛隨處可見,自己躺著的一塊已經是最乾淨的地方了。整個房間最值錢的恐怕就是他身上那床發了臭的被褥,年輕人聞著鼻前的惡臭,不由皺了皺眉。
“對不起少爺,我只能找到這被子,怕您凍著又不敢洗......”婉兒對少爺依舊恭敬,即便整個大家族只剩下他們倆人,人就是主仆相稱。
“你拿著什麽?”少爺沒有接話,坐起身子檢查手上的傷勢,要戰鬥至少得手臂能動。
“這是我今天的酬勞,少爺您快吃吧。”婉兒一下精神高了許多,捧著手裡的兩個饅頭遞給少爺。
“你的手?”年輕人很冷漠,倒是有一雙明亮的雙眼,漆黑中一下看見了女孩手上的紅腫。
“啊沒事......不小心碰到的。少爺您快吃吧。”婉兒白天出去幫忙做工,不少地方都需要用到老式蒸汽機,女孩頭一回見到這樣的機器,一不留神被燙傷了一大片。好在剛運轉溫度還不高,女孩手背的皮膚算是保住了。老百姓飯都吃不飽的年頭,誰還能期待工傷不工傷的,還有倆饅頭就很不錯了。
少爺接過饅頭,外邊的面皮被扯去了不少,看形狀看是指印子。婉兒知道少爺怕髒,工地上那些人的手碰過的黑印子都被女孩仔細剝掉,剩下的全是白淨。
“又乾又硬。你吃吧。”少爺啃了一小口,重新把饅頭塞回女孩手中。腳上的傷還沒好,此時想下地都不行。
“少爺對不起。是我沒用......”女孩頭低得更深了,拿著饅頭的手微微顫抖著。
“婉兒。把我交出去光是賞金就夠你生活好些年了吧?你又何苦再叫我少爺?”男子語氣很平靜,心中即便再有波瀾,外表全然看不出。
“我答應了媽媽要照顧少爺。媽媽沒了,只剩下我能保護少爺了......”婉兒的母親曾是少爺的奶娘,在大家族裡待了數十年,雖然身份是下人,卻一直把少爺當自己的孩子來對待。
“是啊,容姨也不在了。”少爺歎了口氣。小時候和奶娘待在一起的時間遠比親娘還多,出生後到整個少年時期, 容姨出現在了自己每個重要節點之中。沒了,一切都沒了。“婉兒你走吧,沒人會為難你的。”
“少爺我不走。等您傷好了我們一起走!”女孩忽然激動起來,她不但人不漂亮,性子也沒什麽主張。女孩只知道聽從母親的吩咐,既然母親臨終前囑托把少爺托付給了她,她就要好好完成母親的交代。未來要怎麽,這問題對於女孩這樣的人太奢侈了。
“哎......不走就把饅頭吃光,看見就反胃。”少爺一整天什麽都沒吃,卻也不知道反胃還能吐出什麽來。
“我馬上吃完......少爺別趕我走......”女孩兩手拚命往小嘴裡塞,腮幫子鼓得老高,臉上的疤痕隨著咬合蠕動著。少爺臉上卻不見厭惡之色,若不是女孩的這道疤,自己說不定已經死了。
“這被子實在太臭,你自己蓋著睡一晚,方才解氣。”少爺厭惡身上的被褥,一把將婉兒拉到床榻另一邊,整張被子扔到女孩懷裡。
“嗚......又欺負人......”婉兒被強行蓋上被子,上邊還有少爺的體溫,“少爺你聽我說哦。今天婉兒撿到一本經文,也不知是哪位師父掉的......”
“飯都吃不上,哪還有和尚念經。”少爺盤坐著,被子一頭蓋著腿,小小的被褥實在蓋不住兩個人。
“我想明天再去看看,萬一有人回來找......”婉兒沒有和少爺睡一張床上過,心裡小鹿亂撞嘴上話更多了。
“閉嘴,睡覺!”少爺閉上眼,盤膝而坐,呼吸漸漸變得規律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