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老，您是一個人來的?”秦曉樂一愣神。唐天竟然獨自出現在他們一夥人的屋子外頭，別說保衛護送的人，就連看管引路的都沒有。

　　“老頭子老了，還不至於走不動道。這紫禁城老頭子還不比你們熟悉嗎。”唐天笑得爽朗，沒有普通人深陷險境的驚懼，反倒是一臉坦然。

　　“老爺子對不起了，我本來送您出去，最終卻勞您回來救我父親。恩情難表，無以為報！”秦曉樂把老爺子讓進屋子來。

　　這處休息的宮殿很大，裡頭還有個兩進的小院子，楊無諱和小無涯正坐在院子裡，看著滿地亂爬的小咪啞堆雪人。心兒也在一旁幫忙，時不時為小咪啞系緊手套，看上去像個小姐姐一樣照顧人。

　　“老爺爺你好。”心兒很有禮貌，只要胖子尊敬的人她也跟著尊敬起來，看見唐天到來便抱起小咪啞跑過去，俏生生開口道。

　　“心兒乖，小陳在裡面嗎?”老爺子知道這女娃娃怕生，也不去逗弄小女孩，給了她顆糖果笑呵呵道。

　　“嗯嗯！裡面。”心兒大眼睛一亮，肉嘟嘟的小臉滿是興奮，忍著激動朝著裡屋指了指。

　　“你們玩著，我進去看看。”說完帶著秦曉樂一並朝屋子走去。

　　“姐……姐！”小咪啞伸著小手嘟囔著。

　　“嗯！姐姐和你去堆雪人，好不好呀。”心兒牽著肉粽子一樣的小咪啞晃晃悠悠，又一同去院子玩雪了。

　　“陳兄的提議值得深思啊，沈某回去會好好考慮一番。只是南都之事在下不便多插手，終究還得你多費心。”沈無渝和胖子聊得很好，沒半小時的功夫，桌上的點心被兩人吃了個精光。

　　“沈兄弟你真不像是生意人，我看倒像是秀才公。哪天混不下去了來南都找我，給心兒做個教書匠正合適。”胖子幾句話下來就不裝文化人了，一通大白話下來打趣這沈無渝。

　　沈無渝很厲害，年紀輕輕智計非凡。和胖子交談，他既不旁敲側擊，又不描繪美好藍圖，常常只是聽著，再用陳亦鋒的思維方式提著看法。幾句話下來，胖子對沈無渝的好感噌噌往上冒。

　　“那在下就先行謝過了，亂世當道，多個容身之所著實幸運。”沈無渝不惱，還想開口正好被敲門聲打斷。看見進來的唐天和秦曉樂，沈無渝客套問候了幾句便起身告辭了。

　　“這就走了?”楊無諱帶著兩位不熟悉宮闈的師兄弟們走出去，路上還是忍不住開口道。

　　“嗯。他能把大名鼎鼎的毒牙蠍心逼得發作不得，就注定不是凡人，過猶不及。”沈無渝心情不錯，拿起年長自己的師弟開起玩笑來。

　　“就是就是！那胖子嘲笑了你好幾回了。楊師兄，我要是你，我可忍不了！”鬼精靈大眼珠子一轉，立刻在一旁煽風點火道。

　　“哼，我生平最不喜和醜人、癡肥打交道，和他計較低了身份。”楊無諱很是驕傲，長發飄飄傲然於白雪。

　　“倒是真難看。手還缺了一大塊。楊師兄，你說你怎還打不過一個殘疾呢?”小光頭挑起事兒來沒完沒了，絲毫不怕事大。

　　“技不如人還有什麽可說的。臭小子你還忍不了?我看你拿著那棋子挺高興啊。”楊無諱斜了眼小無涯。這寶貝師弟讓人欺負了他舍不得，可沒人收拾又不老實，真是讓人頭疼啊。

　　冬天的夜幕來得特別快，來不及好好看看夕陽余暉就已是暗無天日。經過下午那場不尋常的雪，老天爺似乎也記起該是日子了，天空一點點飄起小雪花來。

　　沒讓胖子等太久，一隊侍者很快把一屋子人請到一處暖閣之中。胖子不是外賓，不是重要人物，接待自然不能用國宴的標準，就算在暖閣裡吃上一頓都是看在涅槃的消息上。

　　“唐老。好久不見別來無恙啊，您身子骨還硬朗吧?”大首長本來已經就坐，可看見來人之中竟有唐天，這才匆匆起身迎接。

　　“是有些日子了，老頭子知道你忙，有心了。”唐老爺子拱拱手，率先進入暖閣之中。他的輩分最高，即便走在大首長前頭也無可厚非，何況還是這樣的私下場合。

　　“兩位倒是真請來了老爺子，我也不食言，馬上讓你們見到勇昊和漠北。”大首長和身邊的人吩咐了幾句，這才踏入暖閣，陪坐在唐天身旁。

　　秦曉樂看了胖子一眼也跟了進去，事到如今，除了靜待事情發展別無他法。

　　“唐老，您這幾日過得可好?北府亂子多，我本意派人接您過來小住幾日，手下愚笨接不到您的尊駕啊。”大首長眼裡已經沒有了兩個小輩，一門心思都放在唐天身上。至於更小的那兩個小孩，大首長連過問的興趣都欠奉。

　　“我倒是不打緊，老頭子懶散慣了四海可為家，就是苦了這些孩子。你也知道我那兒媳婦，非要找人來北府接老頭子回去。”唐天當仁不讓，直接在首座坐下，打量了一番眼前的菜色。

　　大首長面色有些不自然。林家大，大不在北府，南都、東郡、西京以及更小的地方軍區，哪一個沒有林家子弟?大首長已經是打蛇七寸首先發難了，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稍有處理不好就是萬劫不複。

　　“唐老說笑了。您想回去看兒孫學生送您便是了，用不著麻煩孩子們。”大首長依舊笑盈盈，坐在了唐老身邊。

　　“叔叔，這是什麽?”心兒膽子小，拉了拉胖子的衣袖，貼著胖子的耳朵小聲問道。

　　“這叫潛泥蛤，是海裡出了名的大型雙殼軟體動物。咱們這兒也叫象拔蚌、皇帝蛤，不是皇帝可吃不起這東西。”象拔蚌胖子以前也見過，一盤二十公分不到的就能賣上千塊。如今這裡的可是正經的大家夥，尋常人想吃都找不到。

　　“它好可憐……”心兒癟癟嘴，想起了當日送自己出來的大鯨魚。

　　“它已經是一百歲的老爺爺啦。心兒把它吃進肚子裡，這樣老爺爺一輩子的心血才不會白白浪費。你看外面的小花，落在地上就成了大地的養料，來年小草才能長大。心兒吃了老爺爺留下的營養也能快快長大。”胖子沒吃過這樣的好東西，此刻也舍不得，倒是給心兒和小咪啞弄了一大塊。看著兩個小孩吃飯確實比聽大首長說話有意思。

　　“說得不錯。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盛敗盈缺，恆古不變，見死而知生，小夥子很不錯！”就在這時，門外又走進來兩個中年人，都是五十出頭的年紀。稍矮些的中年人已經開始發福，臉上肉蓬松起來，看著和胖子差不多身材。高的那位黑瘦、健碩，眼光缺呆板無神，像是已死之人一樣。

　　開口的正是那位發福的中年人。

　　“爸！”秦曉樂猛地站起來，眸子裡閃爍著晶瑩的光彩。

　　“坐好。這麽大人了，吃飯還沒規矩。”秦勇昊斥責了兒子一句，帶著腳上的枷鎖叮叮當當走進來。

　　“唐叔，您糊塗啊！怎可為我們這些該死之人犯險！”一見到首座的唐天，秦勇昊立刻變得激動起來，說著說著竟流下淚來。

　　“小耗子受委屈啦。”唐天站起身來，看了眼拖在地上的腳鐐，拍拍男人的肩頭。

　　“漠北啊……林老哥英雄蓋世，林家滿門忠烈，你沒給你父親丟臉，你的女兒也是好樣的。”

　　冷漠中年人這才有了些反應，呆呆的看了會兒唐天，什麽都沒說。

　　“唐老，人我給您帶來了。現在咱們能談談避難所了吧?”大首長揮揮手， 看押兩人的衛兵退後了些，站在大廳外守候著。

　　“有什麽可談的?現在說這些太遲了吧！日暮途遠，人間何世?將軍一去，大樹飄零。”秦勇昊有太多積鬱在心不吐不快，坐下來一聲冷哼道。

　　“爸……”秦曉樂剛開口，就被胖子拉住了。

　　“談還是要談的，不然豈不是辜負了這一桌佳肴?秦叔叔，唐大小姐、孫家姐妹和林小姐托我給您帶好，吃完飯咱們回去見見吧。”

　　“你這小鬼說話中聽！”秦勇昊身上有股子不怒自威的氣勢，如今平息怒火但是收斂了許多，這才好奇地打量起胖子來。

　　大首長看都沒看秦勇昊一樣。一個階下囚已經沒有翻天的本事，現在當務之急就是讓唐老爺子開口。

　　“剩下八位涅槃核心我都可以交還給您，只要您告訴我那地方在哪。”

　　“不是老頭子不肯告訴你，只是告訴你也沒用。開啟的法子只有林老哥知道，斯人已去，涅槃已經成了鏡花水月。”

　　“您只需要告訴我地方就可以了。怎麽進去學生自會籌謀。”大首長一筷子沒動，雙眼熱切得盯著老爺子。

　　“罷了罷了，把人都放了。老頭子親自帶你去。”唐天擺擺手，歎了口氣。勝負已分，物資若是能造福北府，給了也罷。

　　“可以，不過還要麻煩秦老弟和漠北老弟一同前往。只要見到地方，你們可自行離去。”大首長喜不自勝，終於到了摘取勝利果實的一刻。

　　“心兒吃飽了嗎?吃飽了咱們探險去！”胖子擦擦小姑娘的嘴，看著搬桌子的空盤子很是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