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簌簌,彭嵐一直立於馬車之外,盯著馬車。
也不知過了多久,車簾一掀,慕君吾下車了。
彭嵐趕緊上前迎接,這一動彈才察覺自己的四肢都被冷風吹得有些僵了。
“四郎……”
“談完了。”慕君吾衝她淡淡一笑:“你進去吧!我還有事先走一步,你們父女倆也許久未見,多說說話。”
“可是……”
慕君吾不等彭嵐說完,衝飛雲招手:“飛雲,走!”
彭嵐愣在原地,眼睜睜地看著慕君吾和飛雲同乘一馬而去,強忍著怒氣調整了自己的情緒後,這才鑽進了馬車。
她一進來,就見彭玕臉色陰沉地看著自己,立刻跪下行禮:“嵐兒見過父親。”
彭玕沒出聲,彭嵐就匐身行禮,一動不動。
車廂內氣氛因靜謐而壓抑,彭嵐的神色緊張不安,卻連大氣都不敢喘。
彭玕沉默了片刻後,突然開口:“你膽子不小啊!”
彭嵐仍是匍匐於地,但她聰明的不做聲。
“你就不怕他會發現真相嗎?”
彭嵐轉起了眼珠子,她已明白了父親所指:“怕,但嵐兒沒有退路,只能一搏!”
“為你自己,還是為彭家?”
彭嵐仰起頭,一臉傲色:“我是彭家的長女,都一樣!”她此刻的眼神,富有野心且炙熱、堅定:“不然父親也不會一早就應了我和四郎的婚約。”
彭玕盯了彭嵐幾秒後,伸出了手:“起來吧!”
“謝父親。”彭嵐直身跪坐。
彭玕已輕歎:“你真是一點機會也不留給你妹妹啊!”
“我本就比她更合適。”
彭玕看著彭嵐臉上的霸道,“噗嗤”一下笑了:“你要真合適,就不會需要我來給你善後!”
彭嵐聞言表情惶恐,立時俯下身子。
“行了,我給了他真實的細節,此事應該已經掩住了。”
“謝父親相助。”
“他既然口口聲聲稱我嶽丈,那我自然會傾力助他。”
彭嵐聞言眼有喜色。
“不過我可得提醒你。”彭玕話鋒一轉:“這個約定見不得光,即便日後有了文書,他日他奪得帝位後,也只是翻手雲覆手雨的事情,所以……”
他伸手握著女兒的手臂,扶她起身,雙眼緊盯著她道:“你必須得得到他的真心啊!”
……
慕君吾和飛雲趕回到藏有通往唐門密道的那片林地後,慕君吾從飛雲的馬上下來:“走吧,交代你的事,速速辦好。”
“是。”飛雲應聲後,慕君吾轉身離開,走入密林之中。
飛雲一直等到徹底看不見慕君吾身影后,才騎馬離去。
慕君吾在密道內換了衣裳,才返回了唐門,剛從密道內鑽出來,就看到了坐在不遠處的唐九兒。
慕君吾不慌不忙地掩藏好密道,走到了唐九兒的身邊。
“我去過你房裡,沒人,估摸著你又跑出去了。”
“琳琳已經北上離開了。”
唐九兒詫異地偏頭:“北上?”
慕君吾見唐九兒神情詫異,皺眉道:“怎麽?不對嗎?”
唐九兒搖搖腦袋:“沒什麽,我以為……她會南下。”
慕君吾坐到了唐九兒的身邊:“毒主找我,什麽事?”
“你希望花柔成為唐門的門主嗎?”
慕君吾略一沉吟,答道:“曾希望過,現在不了。”
唐九兒疑惑地看向慕君吾:“為什麽?”
慕君吾抬頭看著天上的月亮:“唐門是一把利刃,如果花柔真能握住這把利刃,她就是我最好的左膀右臂,這是如虎添翼的好事。未來她功勞加身,自然能更好地站在我的身側。”
“對啊,那為什麽現在又……”
“她是我心裡的人,我半點都不願勉強她。”
唐九兒低下了頭:“你怕她受到傷害。”
慕君吾有些傷感地點了點頭:“是!她厭惡血腥,憎恨殺戮,可是那條路上,又怎麽可能遠離血腥與殺戮呢?”
“難道你要為她放棄你心中所求?”
“我有過這個念頭,但是現在我不能放棄……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勉強她……讓她開心自在地活著。”
唐九兒篤定道:“你做不到的!就算你現在能把她隔離開,又能到幾時呢?她遲早要面對的!”
“我會重塑秩序。”慕君吾一臉正色:“當一切歸於和平,我才會帶她進入那個世界……那時,我便以江山為聘,娶她做我的妻子。”
唐九兒皺眉:“這只是你的構想……”
“總要去嘗試。”
“既然如此,我也不必過於憂心。”
慕君吾看向唐九兒:“唐簫挺不錯的,除了和花柔有關的事外,我對他沒有意見。”
唐九兒愣住,慕君吾已起身:“我該回去了。”
唐九兒立時起身:“你的意思是……”
慕君吾頭也沒回地擺擺手:“他當門主也挺好的。”
慕君吾走了。
唐九兒看著他遠去的背影,臉上慢慢漾起一抹淺笑。
……
翌日,雨依舊在下,只是不再傾盆,有些淅淅瀝瀝的。
長沙府的報國寺內,袁德妃跪在佛堂內,雙手合十,閉著眼睛虔誠祈頌,口中念誦不休。
她的面前是高大的地藏菩薩像。
住持圓明和沙彌們正立在菩薩像旁,靜候。
經書念誦完畢,袁德妃叩拜三下,住持圓明便敲磬三下,丹青這才上前將袁德妃扶起。
“大師,我在宮中聽聞近日有不少百姓深受蠅蟲蟻害之苦,便特意叫人備了些驅蟲袪毒的藥,送來給您救治傷民。”
袁德妃說罷對著丹青點了點頭。
丹青立刻衝沙彌們道:“請師父們隨我前去取吧。”
當下, 丹青和一眾沙彌退出佛堂。
圓明雙手合十:“阿彌陀佛!娘娘您樂善好施,功德無量!”
袁德妃看著那些人都遠離了,表情變得幽怨:“我要這功德無量又有何用?我現在只求再無虧欠!”
“凡事皆有因果,還是放下得好。”
“放下?”袁德妃從袖袋裡拿出絹帕:“他到現在還在要挾我,要給我的孩子娶一個病癆!我如何能放下?”
袁德妃說著,眼淚霎時湧出了眼眶:“我已經欠了他那麽多,怎麽能再眼睜睜地看著他的下半生也被毀掉?”
圓明看了眼袁德妃手中緊攥的絹帕:“他要你做什麽?”
“哼!還能是什麽?”袁德妃忿忿:“自是為他獲取楚國江山再進一步!”
圓明聞言從袖袋中摸出了一封信箋:“娘娘,也許您該先看看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