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轟轟……”

　　巨大的爆炸聲接連響起，大地都在輕微搖晃，掩體頂棚上有沙土簌簌落下。

　　外面的天空已經微亮，不用別人叫醒，掩體裡的所有人都被這股聲勢驚醒過來。醒來後的班長看了看手表，開始迅速的穿戴著裝備，其他人也迅速起床，收拾著各自的裝備。

　　所有人都明白炮火準備便意味著大規模進攻的開始，而昨晚雖然有多次小規模的襲擾，但相對來說還是過於安靜了，沒有連夜發動攻擊，說明蘇軍也在進行調整，今天的進攻勢必比昨天更加猛烈。德軍的火力、兵力與對面的蘇軍相比都處於劣勢，唯一能依靠的隻有防禦作戰的地利優勢了。

　　應龍和文悵然的臉上有著掩飾不住的困倦，昨晚蘇軍襲擾多次，兩人可沒有老兵的定力，好不容打個瞌睡就被驚醒，整晚都提心吊膽，根本沒有休息好。

　　蘇軍的炮火在德軍陣地上肆虐，所有的德軍士兵都在掩體中躲避炮火，並準備隨時進入陣地，不可能去準備熱乎乎的早餐了。掩體裡的士兵拿出昨晚剩下的麵包，或是自己留存的餅乾，胡亂的吃著，偶爾喝一口水壺裡冰涼的水。

　　這種時候連吃飯都要抓緊，能多吃一點是一點，因為說不準什麽時候，就要被派往陣地了。命令下達，是不會等吃完飯才會執行的，飯自然是吃不成了。

　　而到了陣地上，戰鬥、救治傷員、收集槍支彈藥、搬運屍體、維修戰壕……有無數的事情等著你去做，根本沒時間吃飯，也不會有固定的時間吃飯，隻能在戰鬥間隙時間裡啃兩口而已。而且，能不能活著撐過蘇軍的一次攻擊，都是說不準的。

　　但直到士兵們吃完這頓簡陋的早餐，都沒見到有傳令兵來傳達命令，而冒著炮火集體前往排長所在的掩體也是不可行的，眾人隻能沉默的坐在掩體中等待。

　　炮火準備一般是在半小時左右，只會更久很少會減少時間。現在離最少的半小時炮火準備結束還有20分鍾左右，在隆隆的爆炸聲中，掩體中有人點燃香煙抽了起來，其他有煙的人也紛紛燃起香煙，沒有煙的人隻能跟別人要一根，或者直接分享一根煙。

　　“擦！”

　　劃火柴的聲音響起，應龍扭頭看到文悵然劃著火柴，點燃香煙後狠狠地吸了一口。

　　“咳咳咳……”

　　一口煙沒吸完，文悵然就劇烈的咳嗽了起來。看著弓著腰咳嗽得一抖一抖的文悵然，應龍猶豫了一下，學著自己遇到的那個老兵，伸手拍了拍文悵然的後背。

　　“咳咳……沒事……咳咳……”文悵然一邊咳嗽著一邊擺擺手，“不會抽煙……就是緊張……”

　　好不容易止住咳嗽的文悵然低頭看了看手中的煙，搖了搖頭，便把它遞給了旁邊一個跟別人分享一根煙的德軍士兵。又看了看其他士兵，文悵然直接把自己的那盒煙拿出來，給掩體裡的士兵每個人都散了一根煙。

　　二戰時德國的香煙大部分都是進口的，而到了1944年末這個節點，德軍中的香煙就比較稀缺了。而兩人所在的戰場上，香煙供應可能已經斷了，根本不見分發每天的香煙供應，士兵們吸得都是各自的存貨。

　　香煙可是此時戰場上不可或缺的物品，吸煙算是士兵們為數不多的消遣了，還可以一定程度上緩解他們的焦慮。文悵然的舉動頓時收獲了一大片笑容，跟別人抽一根煙的士兵立刻點燃得到的香煙，自己有香煙的士兵也把分到的煙收好。

　　散完煙的文悵然坐回應龍旁邊，

拿出昨天應龍分給自己的糖果，剝開一粒塞進嘴裡，看到應龍坐在那裡也不抽煙，便把剩下的糖遞給應龍。看著應龍拿了一顆糖塞進嘴裡，文悵然轉頭看著正在吸煙的士兵們，說道:“我又不會吸煙，留著也是浪費，而且能不能活過下次戰鬥都很難說。還不如現在把香煙散給別人，換一點交情，說不準什麽時候就有回報，緊要關頭有人拉一把也是好的。”　　…………

　　煙霧繚繞中，一個德軍士兵衝進了掩體中，向著眾人傳達了命令。雖然外面炮聲依舊，但士兵還是離開掩體進入戰壕，會合了其他班後，又跟隨冷面少尉會合了其他部隊，進入了交通壕。

　　相比於昨天的不知所措，經歷過幾次激烈戰鬥磨練的應龍和文悵然，雖然依舊對戰爭依舊敬畏，但也有了敢戰、能戰的心態。而在戰爭中，這種敢戰、能戰的膽氣是極其重要的。

　　交通壕也被蘇軍的炮火炸塌了不少地方，部隊隻能不斷從廢墟上翻過去。花費了一些時間後，部隊冒著炮火進入了前沿陣地，一路上的損失竟然極其輕微。在基層軍官的帶領下，德軍士兵分散到各個戰位上，大多是一些兩人射擊位置。陣地正前方，蘇軍的進攻集群再次出現，遠遠的看去如一根黑線逐漸變大。

　　文悵然發現前沿陣地上的德軍士兵並不是很多，射擊位置有近半都是空缺的，在預備隊進入後才將空缺填滿。預備隊直接增強進了前線部隊，再加上進入交通壕前看到的情景，預備陣地裡的留下的極少部隊，文悵然估計後續是沒有什麽大規模的預備隊了。

　　這個發現讓文悵然有些絕望，“絕大部分的部隊都擺出來，連預備隊都快沒有了，窮途末路啊！看來今天是不好過了，絕對會比昨天更慘。不知道還能不能活下去，如果防線崩潰了怎麽辦，逃嗎?人生地不熟的，怎麽逃?往哪逃?”

　　文悵然有些焦急的四處張望著，想要尋找可以利用的地形，但射擊位置低矮有限的角度卻讓他沒有什麽收獲。思考了一下後，文悵然轉身從射擊位置裡向戰壕裡探出頭去，發現沒有人經過，便轉回身對應龍輕聲說道:“幫我看著點周圍，我去做些事情很快就回來。”

　　雖然文悵然沒有說具體的事情，應龍卻立刻點了點頭，畢竟在這裡文悵然算是他最熟悉的人了，幫助他並沒有什麽壞處。

　　文悵然搬著腳下的木箱來到戰壕中，把木箱豎起來倚在牆邊，又把刺刀握在右手裡，後退幾步一個衝刺踩在木箱上借力，然後撲在了戰壕邊沿的浮土上，接著右手借著插入地面的刺刀一拉，左臂在地上一撐，就爬出了戰壕。

　　趴在地上小心翼翼的觀察了下四周的戰壕，見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遠方正在接近的蘇軍攻擊集群上，沒有人注意到自己，文悵然便向前匍匐前進了一段距離，爬起來單膝跪地開始t望。

　　此時太陽早已升起，四面無風，空中僅有幾朵白雲漂浮著，能見度極好。文悵然觀察到前沿陣地後方便是眾人來時的預備陣地，前沿陣地和預備陣地在蘇軍不斷的炮火轟擊下，早已變成一片黑褐色，而預備陣地再往後的地區因為大雪覆蓋是一片白色，雪地中的情況有些模糊不清不好分辨。但在這一大片白色中，在預備陣地的一點鍾方向，那裡同樣被白雪覆蓋，地形卻產生了隆起，再加上白色中摻雜著點點其他顏色，似乎是一座被森林覆蓋的小山。文悵然的動作很快，找到了想要的東西後，便迅速趴下匍匐返回。

　　文悵然看到應龍站在射擊位置和戰壕的拐角處，不時的轉頭觀察兩側的戰壕，聽到爬行的聲音後便抬頭看了過來，對自己點了點頭，文悵然立刻翻進戰壕，搬著木箱回到了射擊位置。

　　裝模作樣的把步槍架在戰壕上，文悵然心裡卻在回想自己剛才看到的地形，他大致估算了一下，那座小山距離他現在的位置應該在兩三千米左右，更具體的數字他無法估算，畢竟他沒有學習和訓練過目測距離，隻能靠日常生活中的經驗來判斷了。小山離著預備陣地更近，從這裡前往小山可以借用交通壕和預備陣地的戰壕作為掩體，真正暴露在曠野中的距離並不多，如果防線崩潰，撤往那裡的可行性應該不算很低。

　　文悵然想好後便湊近應龍，小聲說道:“本，在預備陣地斜後方有一座小山，”文悵然伸手指了指大致的方向，“如果防線崩潰，我們就盡可能的跟隨大部隊撤退，進入預備陣地進行防禦。但如果連預備陣地都崩潰了，能夠有組織的撤退最好，如果不能的話，我們最好是前往那座小山。那種地形再加上樹林，即便有追兵追擊我們，蘇軍的坦克也很難進入，要想搜索隻能靠步兵，趁著蘇軍步兵搜山，我們可以選擇其他方向撤退，避免被蘇軍咬住。”

　　之所以跟應龍說這些，文悵然也是經過考慮的，昨天的戰鬥經歷就可以看出，對方不是只知道硬拚的人，想法和自己差不多，而且身手了得，如果到時自己僥幸未死，與這樣的人合作活下去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應龍看著眼前的身形矮胖的文悵然，心中是有些驚訝的。從昨天遇到時差點被敵人乾掉，需要自己解救;到後來與自己並肩作戰，戰術動作越發嫻熟，與自己配合得當;再到今天主動觀察觀察地形，尋找後路，應龍眼中的文悵然變化很大。

　　雖然不知道文悵然的判斷是否正確，但僅僅是有這種尋找問題、解決問題的想法，就是應龍所沒有的。應龍沒有想這麽長遠，因為他以前的生活用不到想這麽長遠，完全被別人強行操控，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下一刻會遭遇什麽，能夠思考反抗的隻有眼前當下。但顯然，現在的情形和以前不一樣了，應龍發覺自己也需要做出改變來適應變化，雖然暫時缺乏足夠的信息來做出改變，但學習文悵然的模式似乎是沒有錯的。

　　沒有說話，應龍隻是用力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