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子發現白春城的書信裡隱藏了他留下的密語,逐句看過寫出首字後便明白了其中的意思,這是一個太簡單可能倉促中完成的密語。
“白日有關”,這句話很好明白,這是告訴老爺子白禦山與日本人有關。
但“更鎖東人知”的直譯便是“更換了鎖子,東邊的人會知曉”。東人?東邊的人,老爺子微微一笑,這是說駐扎在北鎮以東十裡的軍隊吧?
那這個意思就是白禦山與日本人覬覦這個寶藏,而且白春城知道,他可能心裡很反對這樣的賣國行為,但自己也無法確定寶藏的位置,所以一直隱忍不發,於是便與軍隊中某個人策劃了破壞日本人和白禦山勾當的計劃。
這個時候,老爺子出現了,白禦山也非常重視,便派白春城協助,於是他便在出發前先寫下這封書信,這樣做可以有幾種準備,第一,白春城感覺自己根本無力對抗白禦山和日本人,所以需要尋找一個可以合作甚至托付的人,而這個時候老爺子的出現,不僅讓他可以對寶藏有個更深入的接觸,也多了一個可能合作的人。這樣,在探寶的過程中,他如果通過觀察感覺老爺子值得托付,那就可以選擇和盤托出。第二,如果出現意外來不及交代,也可以將老爺子引導至這封書信。第三,就算自己命喪死人灣或者發現可能所托非人,那索性這只是他留下的遺囑而已,而這個恩人,可以是任何人,當然也可以是白禦山。
但是白春城肯定設定了最後的驗證和準備,那就是如果兩人發現了寶藏,看老爺子的意圖,一旦讓白春城覺得此人也是貪財賣國之人,大可直接誅殺,可是他絕對沒有料到,此次探寶如此凶險,自己死得如此詭異,竟然沒有任何時間交待,而且,不到最後見到寶藏,如何能夠真正確定這個人的善惡,但是整個過程中,他覺得老爺子是一個坦坦蕩蕩的男人,於是感覺事情不對的時候,乾脆豪賭一把,給老爺子交待了遺囑。
這裡,白春城有個最大的保障,那就是他太清楚,白禦山和日本人一定要得到這個寶藏,所以,不管老爺子是一個英雄還是一介貪財盜墓賊,都無法逃脫白禦山的掌控,所以,這個棋子最終可能無法得到任何好處,沒準把命也交待了。
“好你個白春城,這是行了一招險棋啊,江湖中人哪個不是滿嘴仁義,實則貪財好色?你怎知我就不是這類貨色?而且,若不是今日白柳直接告訴我日本人惦記寶藏的事情,我還真不知道,我是你和白禦山兩個人局中的棋子。既然你和白禦山都有自己的算盤,真真假假我也根本沒法求證。但至少有一點我要堅持,那就是寶藏絕對不能給日本人!但若是按照你倆的計劃行事,那我最後還沒準真的成了一枚棄子。得了,咱們還是大路朝天各走一邊,我守著我的底線,這你倒可以放心!”
想著想著,老爺子心裡已經有了計較,如今局勢混亂時間緊迫,自己根本沒有時間也沒有能力去求證,日本人一周後要進山挖掘的消息,還有白柳告訴自己的最新線索,這些機密也可能是白禦山和日本人故意放出來的。如今自己可以說是對這個寶藏最有研究的人,若是這樣就可以發現寶藏,那何必要大舉挖山?真是無本買賣外加黃雀在後啊。
可白春城所說也不能隨便相信,東人是誰?如果說是軍隊,那也要有個控制軍隊的人,這個人可靠嗎?也許白春城覺得可靠,
或者這個人也是個愛國人士。但是,水有多深誰清楚?白禦山也滿口說這支軍隊是派來保護寶藏的,可是,誰敢保證,這個人不是玩弄白禦山和白春城於股掌中打算最後坐收漁翁之利的人? 而且,白柳口中的奉系軍閥就可靠?那張大帥這個時候一心對抗北伐大軍,四年前還以黃土鋪地進入北京,這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前日報紙上也說,天津要成立對抗北伐的安,公然推舉張大帥為首領,這寶藏就算到了他的手裡,下場難免不是變成軍資彈藥吧。
“哼哼,既然這樣,那我只能走自己的路了!”
想罷,老爺子眼睛一閉,呼嚕睡去!
轉天起來,他在北鎮買了些好吃食,還特意給兩位山裡的長輩帶了上好的白酒,然後到書齋給憨娃買了兩本啟蒙的書,還有紙筆之類的文具,回到客棧打包裝入自己的書箱中,用過午飯後便開始閉目養神。
凌晨卯時,雲淡風輕,白禦山派來的三名手下已經在樓下等候,四人快馬加鞭直奔閭山,到了入口處,那幾人將準備的東西盡數交給老爺子,然後擺下貢品,上香之後鄭重地端給老爺子一碗酒。
“鏢總交待,讓我等務必保護陸東家周全,可是東家高義,單刀赴會,我等也定會不辱使命在此接應,望陸東家旗開得勝!”
“白鏢總高義,陸某定當全力以赴,諸公,飲勝!”
喝罷,四人齊齊將碗摔碎,老爺子頭也不回地向山中走去。
午時之前,他已經到了白帝廟,於是便把裝有禮物的書箱放在了廟裡石碑的後面,又取出燒雞牛肉擺在供桌上,雙膝下跪正言道。
“仙尊在上,不才陸雲靈再訪仙地,那日貿然入谷,心中確為奪寶而來,不想驚動了狐狸將軍。既然它放了我一條生路,本當罷手而去,但得到消息,日本賊人一周後計劃進山挖掘,不才雖然只是一介盜墓賊,但心中尚有一絲民族情懷,不願寶藏落入倭人之手。而狐狸將軍言到我是有緣人,所以今日單獨入谷,還望仙尊體諒我一番苦心,若有仙旨,請直接告知!”
這次老爺子仔仔細細地豎起雙耳,可是廟中再無任何聲音,那白帝的表情也沒有任何變化,於是,便起身離開直接下谷。
午時的死人灣,陽光充足,雲霧盡皆散去,終於露出了本來面目,這裡若非那詭異的名字和傳說,還真是景色秀麗,但與仙人灣不同的是,這裡山間更加緊湊,特別是河的一邊向陽面幾乎沒有灘塗,直接生長著山林,估計也是因為這裡人跡罕至,沒有開通道路的需求,所以整個死人灣的視野非常狹窄。
走了不多久,老爺子便到了望雲松下,看著對岸不免悲起心頭,短短三日之前,一條漢子就命送於此,而那晚的遭遇,現在都讓自己渾身戰栗,如今再看那山林,真是普通無奇,怎能讓人想到,是一群魔神的地域。
坐在望雲松下,他再次確定,這寶藏斷不可能在這裡,單不說平地是否適合埋寶,就說這旁邊的大河,若是哪天突發洪水漫出河道,這望雲松下首當其衝,而這周圍確實只有這一顆望雲松,若埋在山腰,也太過容易找到,藏寶地雖然一定有跡可循,但絕非人們想象的那樣清晰或者奇標異點。
老爺子再次把猜測定位在月亮上,他總感覺這個月亮實際上還是提供了一個關於觀察點的信息,與那望陽峰是一個概念,只不過一個是宏觀一個是微觀而已。
他拿出白春城手繪的地圖, 真是和這裡幾乎絲毫不差,如今只需要把河對岸的地形補足,然後看看能否將望陽峰這些山峰標注上來,這樣,整個區域就清楚了。
他站起來看著四周,對岸東北面山林是一座山,就是白春城殞命的地方,向正北方望去,從望雲松下可以看見望陽峰,但是看不見白帝峰,然後又朝西北面看,一座筆直的山峰擋住了歇腳峰,嗯,這裡的地形原來是這樣的。
那麽,如果自己把月亮僅僅看做一個微觀觀察點,那與山水圖相反,圖中月亮露出,並沒有被大河包住,那意思就是枯水期的時候,這個觀察點會露出來,但如今是豐水期,這就代表這個觀察點現在位於大河裡。
想罷,老爺子便挽起褲腿,以望雲松正下方為起點,向大河走去,每走兩步就環顧四周,就這樣,走到了大河裡,除了水量湍急,這裡並不深。
就在他快到達河中心的時候,一轉身,那偏北方向,竟然在山間露出一個距離,很狹窄的距離,但正好能夠看到白帝廟!都說抬頭山開縫,橫著的一線天是奇觀,如今這轉身見窄縫,豎著的一線天也絕對神奇。
老爺子站在河裡,一直望著白帝廟,這個月亮一定是個觀察點的提示,藏寶地可以奇可以怪,但都體現在選址上,必須是多個線索環環相扣才能發現的,而且,這些線索必須是宏觀與微觀巧妙地結合起來。如果單獨從一個層面思考,要麽是群山現前滿眼無用,要麽是不識廬山真面目,隻緣身在此山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