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星夜從睡夢中驚醒，頭疼欲裂。

　“是最近太累了嗎?”他接著窗外微弱的光，看了看掛鍾，才凌晨三點。

　雖然依舊疲倦，但此時凌星夜已經睡意全無。他乾脆起身，走到廚房倒了杯水。

　沒有開燈，不過凌星夜對自己的房間已經了若指掌，閉著眼睛也不會走錯。更何況窗外還有些許星光照射進來。

　經過白銀之血的全面強化之後，凌星夜的雙眼具備了微光夜視儀的功能。

　所以他不想讓燈光破壞眼下寧靜舒適的氛圍。

　老實說，如果換一個人看來，凌星夜的公寓恐怕根本就跟“寧靜祥和”之類的描述無緣。

　說是鬼屋似乎更加貼切——他的床邊有一張比床鋪還要大的工作台，上面躺著一具殘缺不全的“人體”。

　這是正在維修中的魍魎，但是乍一看絕對能把不明真相的群眾嚇一跳。

　除此之外，房間裡的各個角落還堆滿了各種玩偶，以及數量眾多少女風的毛絨玩具。

　只不過，有幾隻毛絨熊正處於“開腸破肚”的淒慘狀態，支架和齒輪從裡面伸了出來，仿佛它們的骨架。

　電視櫃上，還坐著兩個身穿和服的美少女，精致的面孔上化著完美的彩妝，但是卻了無生氣。兩雙漆黑的眸子直勾勾地看著前方，腦袋也有氣無力地耷拉在一邊。

　美麗，但是更加詭異。

　也只有凌星夜才能對這一切都熟視無睹，一路靈活熟練地邁過地上的各種工具和雜物，走到廚房。

　因為那些都是他製作的傀儡。

　也就是演出道具。

　最近凌星夜在瘋狂演出，為此也做了做了很多新的傀儡。

　結果就造成了眼下這種把自己的公寓變成黑暗童話風格的局面。

　“要是被瞳看到了，肯定又會嘮叨半天吧?”

　端著水杯，凌星夜站在廚房門口，打量著自己的“王國”。

　“接下來，該做什麽樣的傀儡呢?”

　他的視線在魍魎身上略作停留，然後很快掠過。

　以前外出的時候不隨身帶著魍魎會讓凌星夜感到很不安，所以每次戰鬥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竭盡全力修複魍魎……至少讓它恢復最低限度的戰鬥能力。

　但這一次，十幾天過去了，凌星夜卻遲遲沒有動作，就這麽讓魍魎躺在工作台上。

　“我想當傀儡師……”凌星夜自言自語道，“但是不想成為用傀儡戰鬥的傀儡師啊。”

　“究竟……從什麽時候開始變成這樣了?”

　——凌星夜不想再戰鬥了。

　他原以為自己的戰鬥是在保護其他人……至少間接地保護了人類。

　凌星夜從來都沒有自詡是“正義的夥伴”或者“守護者”。

　但保護人類確實是他的一貫宗旨。

　所以被問到“有沒有殺過人”的時候，凌星夜總是很堅定地確認——沒有。

　可是現在，這份確定被動搖了。

　自動傀儡入侵事件和三澤塾事件已經平息。禦阪妹妹們的“實驗”也已經暫停。

　世界恢復了和平。

　但是噩夢卻隨之而來……在那個反覆出現的夢中，他一次又一次地殺死那個女子。她的傷口流出和凌星夜自己一樣鮮紅的血液。

　她是人類！

　更糟糕的是，凌星夜很清楚，這個“夢”並不是虛構的幻想，而是自己的真實記憶的回放。

　——被凌星夜忽略和封印的記憶。

　嗡～嗡～

　放在枕邊的手機突然響起，凌星夜走過去，點亮屏幕。

　是一封郵件。

　發件人叫做“蜘蛛”——姚姐說過，這是“白銀”的成員，可以信任。

　事實上，這也不是蜘蛛第一次聯系他了。

　自從白銀姚返回總部，蜘蛛就和凌星夜取得聯系。

　“明天上午，研究所門口的咖啡廳。”

　郵件內容是這麽一句沒頭沒尾的話，凌星夜皺了皺眉，但是並沒有露出疑惑的神情。

　只是有些猶豫。

　看了看時間，他退出了郵箱界面，打開相冊。

　按時間順序，相冊最上面的是前天煙花大會時拍的照片。

　凌星夜當然沒空拍照，這些照片都是不知火瞳共享過來的。

　照片的主題自然就是那些女生們了。

　凌星夜點開其中一張——禦阪姐妹的合照。

　照片上，禦阪10001的表情明顯更加生動，雖然跟旁邊的姐姐比起來，還是顯得有些冷漠，但是已經不會有人認為她只是一個沒有感情的“人偶”了。

　凌星夜盯著照片，在腦海中回放自己遇到禦阪10001以來的每一個細節。

　最終，凌星夜得出結論——雖然“出生”的方式與眾不同，但是禦阪10001確實是真正的人類。

　而且她還在不斷地成長。

　進而可以得出結論，跟禦阪10001“同型號”的所有禦阪妹妹們，也可以成為真正的人類。

　此前她們身上的“非人”一面，其實只是教育和經歷的缺失所導致。只要換一個環境，只要有人能夠好好教育培養，她們就能成為正常的人類。

　“複製人究竟是不是人類?”凌星夜自言自語地問道。

　“廢話，這樣的當然是了！”

　凌星夜一把捏緊了手機。

　在床上呆坐片刻，凌星夜突然低聲咒罵了一句，然後跳起來，打開房間的燈。

　十根絲線順著指尖飛出，卷起房間各個角落的工具。

　凌星夜沉下心來，開始修複魍魎。

　十幾天下來，魍魎的維修方案早已經成竹在胸;定製的更換部件也已經買了回來。

　凌星夜要做的只是最後的裝配和調試罷了。

　剩余的維修工作，凌星夜更是輕車熟路，趕在天亮之前，就將魍魎恢復完畢。

　接著，凌星夜久違地拎著旅行包，走出公寓，前往跟蜘蛛約定好的咖啡廳。

　可是在咖啡廳，凌星夜直到吃完早餐，也沒有等到一個叫做“蜘蛛”的人出現。

　“那個神秘兮兮的家夥，不會在耍我吧?”凌星夜終於失去了耐心，起身準備買單離開。

　就在這時，一輛都市速遞的貨車停在了咖啡廳門口。

　片刻之後，當凌星夜經過櫃台的時候，突然被老板娘叫住了。

　“凌星夜?”老板娘核對著電子帳單上的信息，“請問你是凌星夜嗎?剛才送來一個包裹，是給你的。”

　凌星夜接過包裹，看到快遞單上寄件人一欄，赫然是一隻蜘蛛的圖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