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嘉所說的某些人,意思已經很明確了。
誰最不想認可呂布現在徐州牧的地位,誰最擔心呂布替朝廷出征建立戰功。
話說明就不必點破。
李璋看著郭嘉臉上的神色,似乎對這事又充滿了變數。
“嘉想大將軍故意把這些事情擺到明面上說,其實是想你給他當面表態。若你真能如約的把呂布拉到曹營裡來,大將軍過往對你的忌憚和擔憂至少會消去大半。更加可以安心用你來對付北方的袁紹。這樣其實對你在兗州的處境也是有好處的。”
“那奉孝是在擔心什麽?擔心呂布不肯奉詔出兵?還是擔心出兵後打不過袁術?”
郭嘉搖了搖頭:“這兩點嘉俱不甚在意。不談你和呂綺玲的那層關系,即便只是呂布、陳宮二人而言,現在與其和曹操所代表的朝廷為敵,還不如爽快的去打袁術。即便呂布不出兵,袁術也對徐州垂涎三尺了。這兩家早晚也會開戰的。
至於誰打贏,誰打輸,大將軍是不在意的,只要呂布做出順從朝廷的姿態即可。這是驅虎吞狼。虎狼相鬥,兩者皆無吞滅對方的把握,持續消耗正是大將軍願意看到的結果。”
李璋佯醉把酒灑掉一些,又重新在酒瓿中添滿。
“這點璋也想過,黑手營在徐州已布好人馬。只要傳消息過去,讓呂布假意打上幾場,給朝廷個交待即可。這個奉孝倒是不需憂心。”
“我憂心的事情並非在徐州,而是在此地,就在許都。這個涿鹿亭侯,裡頭大有文章。世民平日裡需多加小心,無論是在府內還是出行,最好多帶上些可靠的護衛。”
郭嘉將酒爵裡的酒水飲盡,站起身來向李璋拱身一禮:“恭喜世民受天子加封。”
李璋看著郭嘉的背影,繼續把頭埋到了桌案上。
涿鹿亭侯,徐州......
李璋頓時明白郭嘉話裡的意思,這封侯便如同一根導火索,自己在許都的地位越穩固,徐州和朝廷的聯系便越穩固。
但如果自己......
李璋背上冒出了點點冷汗,酒氣散去了大半。
小五帶著哈士騎又重新回了濮陽營區,自己身邊除了幾個黑手營的聯絡人外,靠得住的親衛不足二十人。真有人要對自己動手,恐怕這些人並不能確保自己周全。
而侯府之內,上上下下近百號人,誰是誰派來的,誰是黑皮白瓤,誰是白皮黑瓤,自己皆一無所知。
越想越覺得汗毛倒豎,明槍易躲,暗箭難防。真有人買通個把侯府裡頭的侍女或者晚上陪睡的女子,自己或許真看不到隔天的太陽。
“諸卿!”劉協的聲音止住了大殿裡的喧鬧。
“今日歡宴,朕不勝歡喜。願來日諸卿再建功業,朕再與卿等歡飲作樂!”
“謝陛下,陛下萬歲!”
這是宣告今晚的“國宴”要結束了。
小皇帝在伏皇后的攙扶下從後邊離開了大殿,文官武將們也三三兩兩的走出了皇城。
在皇城外等候的親衛將李璋扶上了馬車,車夫慢慢的甩著鞭子,驅趕著馬匹往侯府方向走去。
夜裡秋風一陣寒冷,吹得李璋一陣清醒。
大道上人影幢幢,街頭巷尾間仿佛有許多雙眼睛在注視著這輛馬車。
李璋的侯府離皇城很近,穿過兩條橫街,拐角便到。
當馬車走到侯府所在的橫街之時,正欲轉向,道路兩旁衝出了數十名手持兵刃,衣甲鮮明的士兵。
車裡頭的李璋聽到這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和兵器出鞘的聲音,不由一急,心裡頭真擔憂著有人要謀害自己,卻不曾想來的這麽快。
右手本能的往腰間探去,但腰上空空如也。今天乃是入皇城飲宴,穿得是一套朝服,除了曹操,沒有人有資格在大殿裡佩戴兵刃。而且這種歡慶的日子裡,絕大多數人也沒有攜帶兵刃進入皇城。
守護在四周的幾名親衛連忙拔出到來,保護著馬車。馬夫也是一驚,站在馬車上大叫道:“爾等何人,竟敢攔截侯府車駕!”
士兵們沒有說話,只是圍住了馬車,手裡的刀劍卻依舊對著馬車外頭的每一個人。
外邊的人沒有殺過來,李璋穩了穩精神,方才酒精的作用還是讓他有些神志迷糊,一時轉不過腦筋來。
這裡是許都,是皇城。到處都是把守的羽林侍衛,即便真要行刺自己,也不可能在這離皇城那麽近的大街上。
“請李侯出車外來,有事相商。”
車外邊傳來一個聲音,李璋沒敢輕易出去。車廂上有木製的小窗,李璋把小窗推開,朝外頭看去。
圍攏在四周的士兵頭盔上配著高聳的紅纓,這是羽林衛士特有的裝束。
“請君侯到車外來,董昭有話要與君侯相商。”
廷尉丞董昭,方才大殿飲宴之時好像他並沒有在場。
李璋小心的把頭探出車外,董昭踏前一步,示意後邊的羽林衛士也往後退一點。
董昭向探出腦袋來的李璋伸出手來:“李侯下車來,昭有話要說。”
李璋見羽林衛似無惡意,從車裡頭閃身出來,一把拉住董昭的手,緊緊抓住。
防人之心不可無,李璋扣住董昭的手臂,以防不測之時,邊上還有個肉票可以擋一擋刀槍。
董昭也不介意,順著被抓住的手,把李璋攙下車來,順勢拉著李璋往後一退。
“拿下!”
董昭一聲暴喝,羽林衛四面往中間一衝,繞過幾名李璋的護衛,直接撲向趕車的馬夫。
馬夫反應極快,從腰間掏出了一把短刃,與上前的羽林衛對峙起來。
“還要頑抗嗎?”
馬夫臉色慘然,朝李璋望了一眼。
“君侯,小人也是無奈。”說罷,把短刃一橫,朝自己的脖子上一抹。
羽林衛衝了過去,在馬夫手上奪下短刃,但為時已晚。
被割破的喉嚨和頸動脈,不停的湧出鮮血來。馬夫眼神裡依舊帶著恐懼和不甘,鮮血嗆得他再也說不出話來,掙扎了幾下便閉上了眼睛。
“這!”
此情景讓李璋無比震驚,這馬夫是自己方到許都之時,領導賜宅子和車駕的時候就一同帶來的。平時頗為老實本分,李璋不騎馬的時候,出入也多是他驅車跟隨。
這人平日裡隻住在馬廄附近,連進內宅的資格都沒有,李璋對於這樣的一個人真是從沒有半點的戒心和防備。
董昭拱了拱手:“驚擾了君侯,昭也是奉命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