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宏收復屯門島後,並沒有把屯門島上佛郎機人營建的設施與火器製造基地給摧毀,而是直接奉朱厚照的旨意把屯門建立成大明水師基地。
大明在屯門駐扎了一個百戶所,四級風帆戰列艦“保定號”於此停泊。
同時,為佛郎機人製造火器的工匠也被大明官府全部重新雇傭,繼續為大明製造火器。
可以說,佛郎機人佔領屯門島算是為大明白白做了一件嫁衣,使得大明水師輕松地在珠江口增加了一個水師基地。
不但如此,錦衣衛如今也已奉命順利接到滿剌加王子賓塘王公的使者慕翰墨德進了京,擺明了大明是要干涉滿剌加被佛郎機滅亡的事件。
而且這一次,大明是要主動干涉滿剌加被滅亡的事件,並趁此機會重奪大明對南洋的海運控制權!
自從鄭和下西洋之後,大明實行了嚴厲的海禁政策,主動放棄了自己在南洋的海運控制權,而這也是文官集團開始掌權的時候,可以說,是愚蠢的士大夫們把大明變成了一個封閉的帝國,並導致大明失去之前打開從南洋到印度洋乃至紅海的海路控制權。
若不是這樣,滿剌加也不會被佛郎機給輕易滅掉。
當然,滿剌加被滅掉雖然影響到了大明的帝國利益,但也不值得被可憐。
因為滿剌加的拜裡米蘇丹在建立滿剌加後,一直也在試圖擺脫大明對他的控制,甚至沒有選擇儒家立國的模式,而是把自己的國家伊化,連自己的身份都不稱為國王而是稱作蘇丹,並對波斯人更為禮敬,這也是大明商人會幫助佛郎機佔領滿剌加的原因之一。
所以,朱厚照這次決定讓大明干涉滿剌加被滅事件,目的也不僅僅是要重奪對南洋的海運控制權,還有要重新建立東方文明秩序的目的,他要把儒家理學思想由內銷轉出口。
“尊敬的大明皇帝陛下!來自西方的佛郎機就是一群強盜,他們無視天朝尊嚴,隻知燒殺劫掠,屠戮我國民無數,懇請大明皇帝陛下為我們做主啊!”
這幕翰墨德此時在正殿上一看見朱厚照,就先哭了起來,將佛郎機在滿剌加的暴行一字一句的哭訴了出來。
朱厚照自然早已通過錦衣衛系統知道了佛郎機在滿剌加的暴行,因而此時聽幕翰墨德說的時候也並無甚激動之心,倒是對於在場的朝臣們而言,卻是極為震動,因為他們還是第一次知道西方殖民者的暴行,在這群生活在盛世大明裡的士大夫們看來,佛郎機的行為簡直就是無法容忍的殘暴。
因而此時,已入內閣的兵部尚書劉宇不由得先表態道:“陛下!這佛郎機不過芥末之國,卻屢屢挑戰我天朝威嚴,如今更是滅我大明藩屬,可謂是蛇蠍之心,不懲之不足以顯我泱泱上國威風!”
“臣亦認為當懲戒佛郎機一二,這等蠻夷之國毫無禮教可嚴,隻知殺人放火,且又不是納貢於大明之國,本不應禮敬之!然而,陛下卻有意招其國王使臣為大明官,臣以為實為不可,如今滿剌加之事便已說明這佛郎機國當與斷交之!其派來之使臣也應作為人質關押起來,逼迫佛郎機國退還滿剌加領地,否則,大明作為宗主國,理應替滿剌加處決這些佛郎機強盜!”
刑部尚書洪鍾此時言道。
朱厚照看得出來,如今大明的這些士大夫們很多都是眉毛往上挑的人,沒有百年屈辱史經歷的他們有一種對外國不屑的態度,而且是骨子裡的不屑!
以至於如今聽到佛郎機在滿剌加的暴行後,想到的不是佛郎機作為一個西洋之國如何能遠征到滿剌加還能滅了滿剌加並因此產生危機感重視佛郎機,而是對佛郎機原始資本掠奪行為的鄙夷,甚至直接叫囂著要對佛郎機進行懲戒。
“報!兩廣總督林廷選八百裡加急奏報,廣東按察副使已奉命率兩廣水師一部克複屯門,俘虜佛郎機人兩百三十一人!水師無傷亡!且已奉命將其納入大明海貿公司服役,所俘獲戰船與火器火炮均已啟運回京!”
這時候,來自兩廣的戰報傳了來,朱厚照不由得大為欣喜,吩咐道:“起居注官,記錄下此刻,大明在對抗西方殖民者的第一戰中並沒有輸,而且是大勝!所以,在面對西方文明的侵略中,大明並非不堪一擊!甚至也不算孱弱!”
朱厚照是很高興的,因為屯門海戰的軍事意義雖然不大但其政治意義和歷史意義其實很大,他必須的將此記錄下來,而且要以中央朝廷極為重視的方式記錄下來,以此告訴後來之人,大明沒有落後這個世界!
但是,此時的士大夫們明顯是不理解皇帝陛下為何這麽看重這場勝利的,在他們看來,克複屯門的勝利根本不值得一提。
“陛下,佛郎機國雖能滅滿剌加,但不過同於海盜耳,臣以為我天朝水師勝之亦如剿匪而已,當不足為大事可記!”
翰林院掌院邊貢此時站了出來奏的。
“臣以為佛郎機國不過蠻夷耳,其軍力如何能與我大明相比,克複屯門亦不足為大事,何必以八百裡急遞奏之!”
吏科都給事中唐仁也因此奏到。
朱厚照知道此刻大明的這些文官們不宣揚武功有自己的私心在,但他不得不承認這也跟這些文官們不知道他們在面對一個怎樣的時局的有關,這些文官們不是穿越者,沒有後世的記憶,自然不知道西方殖民者在今後的數百年裡是一個怎樣的存在,因而,此刻這些文官們是自信的,依舊沉浸在自己是天朝上國的美夢中。
所以,當克複屯門的勝利傳到他們耳官並沒有多麽的欣喜,也沒有意識到這裡面的意義。
朱厚照也覺得這個時代的文官士大夫們很幸福,幸福的他們完全不知道自己是多麽的愚蠢反而覺得自己這些人最賢明最對帝國有貢獻的人。
“滿招損,謙受益,大明雖強於四海,霸於宇內,可到底也不過只是大地一隅,他佛郎機國雖不過是芥末小國,且遠在大洋之西,可卻能滅一滿剌加,甚至能進犯我大明,試問,這樣的蠻夷豈能小覷?我大明可有此能力?”
朱厚照有一種自己是崇洋媚外的小醜而此刻眼前這些文官們才是真正的愛國主義者的感覺,因為一直都是他在長佛郎機的志氣滅大明的威風,而這些文官們恰巧是在滅佛郎機的威風長大明的志氣。
雖然,朱厚照目的只是想提醒一下這個時代的人,西方殖民者不是可以輕視的外來勢力。
“陛下!大明遠涉重洋豈止能滅一國,當年三寶公公七下西洋,戡平沿海各番之亂不知凡幾!如今大明芷江船廠已重建,技能嫻熟之船工已有無數,無外乎再下一次西洋而已!”
這時候,工部尚書葉恆很不識趣地站出來回道。
“而且,我大明下西洋遵仁道行德化,各國無不敬仰!而如今這些佛郎機人不過強盜耳,屠殺劫掠,滅他國之政,令人生恨,野蠻至極!豈能與我天朝上國仁義之師相比!”
朱厚照一時語塞,他發現他無法用任何論點來打消掉這個時代的明朝人身上的文化自信與國家自信,甚至就算是拋出了西洋最為厲害的海上成就,大明的這些士大夫們也能拿出本朝的輝煌功業來反駁。
“大明雖能如此,可若是換成大元能行嗎,若是將來某一隻知漁獵騎射之族奪了這天下,他們能如大明這般於四海揚帆嗎?到時候如佛郎機已經通過海上之優勢佔據了整個大地,我大明會是其對手嗎?”
朱厚照問了起來,他不能直接說以後若滿清滅了大明,因而只打了個比方。
“陛下切勿如此憂慮,我大明怎會亡於異族之手!殘元勢弱,已稱臣於我大明!周邊之國傑不敢有不臣之心!”
因焦芳、許進已致仕,所以接任內閣首輔的是王華,王華見朱厚照語涉異族之禍,深怕陛下再興兵漠北,因而忙接過話來,想著要打消朱厚照的這個心思。
朱厚照也明白王華說此話的目的,但他說這些並不是要親征漠北要將異族全部殺乾淨, 那樣本就不現實而且也很耗費國力,不得好處的戰爭朱厚照是不會興起的,但他今日說這些其實是要借著歷史上滿清崛起的事給大明的肉食者們一些警鍾之音。
所以,朱厚照再次說了一句:“設若,天下到了民不聊生之際,內有叛賊造反,殺官紳掠民財,外有異族崛起,得儒士漢臣幫助開王道之治,甚至以天命自稱之,到那時,爾等作為士大夫當如何抉擇,是助賊滅明,還是助虜滅明?”
朱厚照這話一出,群臣皆大感到驚駭,他們沒想到皇帝陛下會突然說出這樣的一個假設,可他們又不能不回答皇帝陛下的問話,而且本能地也跟著思考起來,如果真到了那一步,是該如何選擇。
“陛下!大明君明臣賢,如何能亡,即便是亡國,臣鬥膽直言,尊士大夫者方能得天命,因牧民者乃士也,得民心者得天命,而欲得民心,必先得士子之心!”
這時候,翰林院掌院學生邊貢鬥膽站了出來,如實回答了朱厚照的問話,而且言外之意,也是在勸諫皇帝朱厚照要讓大明不亡得尊重士紳。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