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套烏海城,乃河套地區最鄰近大明邊界的新城,已由知縣升至巡撫的張璁此時便在此處召集從內地趕來的商團,準備出售沙井一帶的土地,這是他最近想到的增加軍費與基建資金的新辦法,即先預售土地再吞並土地,以此獲得前期發動戰爭所需要的資金,而且屢試不爽。
“本官已得陛下恩準,準備沙井建城,擴充河套所轄之地,以為烏海城之拱衛,並升烏海為府城,眼下沙井地理概況已由兵部堪輿司勘察明白,此地有鐵礦五處,煤礦九處,牧地三萬六千七十四頃,良田一萬零六百余頃,在戶部注冊過的合法商團現在可以去烏海商館,找沙井第一任知縣劉桂申購拍賣!”
河套巡撫張璁話一落,各大富商就一窩蜂地湧向烏海商館。
如今這些大明富商再也不像玉林城剛建那些年保守,在看見第一批北上商團依靠開礦屯田和邊貿發財後,就有越來越多的大明富商趕在往河套來,再加上開中法一改,大量淮揚巨商也往河套趕,於是河套一帶的商人也是越來越多,都在想辦法借著帝國北進時賺取利潤。
而朝廷自然也要賺錢,不然也沒法維持對河套地區的軍費,因而河套巡撫張璁想到的就是預售土地。
作為在京師大學得皇帝朱厚照親授的張璁,能想到通過預售境外土地來獲取對外擴張資本也不足為奇,甚至他也能做的很好。
張璁在擔任河套巡撫後便公開售賣河套移民實邊後還未分出的官地,但因為這些未分的官地皆是在河套邊界,且時常有韃靼遊騎騷擾,一開始也沒多少商人願意購買。
但總有幾個敢第一個吃螃蟹的。
當河套巡撫張璁下鈞令,言朝廷準備建新城並預售新城土地時,還是有一些眼光長遠或對帝國軍事能力有信心的商人買了土地。
而待到總製楊一清率近衛軍果然擊敗新城目標地的韃靼遊牧部落並建城後,這些昔日購買新城土地的商人皆如願得到了土地。
按照朱厚照的打算,關內肯定是要阻止土地兼並的。
而關外則不必如此,為了鞏固統治基礎與增加商人開發新領地的積極性,自然可以鼓勵這些商人購買土地。
畢竟關外土地貧瘠且地廣人稀,就算是朝廷捏在自己手裡,也變不出錢來,甚至還得派軍隊駐守,徒費錢糧,還不如讓商人去開發。
這些得到新土地的商人們,在開發新土地上,的確也有自己的辦法,只要朝廷的軍隊能給他們一個安穩的環境並可以保護他們的財產安全,他們就能通過開礦等方式獲得利潤。
因為朝廷官府隻以一定股份的方式入股參與,所以這些商人在邊鎮開礦不用擔心再被各地官府太監等盤剝,只是定期每年給戶部分紅便是。
這個分紅的利潤其實是朱厚照變相地在加征商稅。
畢竟大明在商稅上征收實在是太少,而要想直接加征商稅自然會遇到層層阻礙,邊鎮新開之地還沒有較大的文官士紳勢力干涉,朱厚照自然可以趁此利用各種方式提供朝廷在商業利益分配上的權重。
但總的而言,因為官府只是收一定份額的股權分紅,沒有在其他各類雜稅,以及明裡暗裡的勒索,這些商人們還是獲利頗豐,再加上大明國內因為鋼鐵冶煉技術進步以及軍事工業與基礎建設項目增加,使得大明對鐵礦石等需求量急劇增加。
這些第一批在新開之疆域開礦的商人們賺了個盆滿缽滿,也吸引了更多的商人北上掘金發財。
到了後期,基本上河套朝廷官府把建某新城的招商書一發出,就有無數商人蜂擁著來搶購,而也因此導致河套地價持續走高,不僅僅再具有開發的利益還有投資的利益。
河套官府自然也因此在還未對外擴張時有了一大筆收入,甚至還實現了不用朝廷撥款進行地方基礎建設的模式,一改數千年來邊鎮之地就是棄之可惜佔之無徒費錢糧的雞肋之感,還開始有賦稅盈余不需朝廷撥款援助。
當然,大明朝廷在收了錢後自然是不能不辦事的,就算朝廷不想出兵建新城,付錢買地的商人們也會逼著朝廷出兵,畢竟他們可是花了錢的,就等著朝廷對外擴張建新城分土地,他們好開發收回成本呢。
何況,許多商人還有軍方背景,參與對外擴張與掠奪的真正武力是大明近衛軍與邊軍,自然也都想要對外擴張分得好處。
而利益受損的自然就是韃靼那些貴族們,他們的生存空間因此縮小,甚至連他們能剝削的底層蒙人與奴隸也因為大量明商屯邊,而成了明商的雇傭工人。
因關外本來農業不發達,再加上韃靼貴族們剝削底層百姓的程度不比大明地主階層剝削百姓的程度淺,所以,很多蒙人也是很貧窮的,就算是在大明商人手裡乾苦工,收入也比隻做韃靼貴族的奴隸強,自然也就有越來越多的蒙人偷渡到大明官府治下做工,再加上官府有意引導,漸漸被同化成漢人。
而韃靼貴族們的生活自然變得越來越艱難,也越來越殘暴,一方面他們加大了劫掠大明邊鎮的力度,一方面他們對內加大了管控的力度,對於逃奴直接斬首,但饒是如此,也沒能阻止得了大量普通蒙人往大明控制區遷徙。
“撫台大人,沙井縣第一批土地已預售完畢,這是所得銀兩,比通答縣第一批土地售出時又多了一百二十余萬兩!”
沙井知縣劉桂在第三日後的夜間,冒著風雪,來到了張璁的內堂。
作為一個剛從南方富縣,句容縣典史任上,升上來的知縣,劉桂還是第一次見到一個比句容窮無數倍的邊鎮小縣可以一下子變現出這麽多銀子,甚至還是一個目前還沒歸入大明治下的縣。
因而,這劉桂臉上的興奮之色根本就掩飾不住,抱著一堆皇家銀行發行的票據,來到張璁面前,就開始細稟起來。
張璁早已是見怪不怪,略微瞅了一眼票據以及官府和各大商行簽訂的合作契約,只是淡淡一笑:“焦閣老家的商團又買這麽多地幹嘛,他是要來沙井縣養老不成!”
張璁說後,又道:“還是按照規矩來,除了一部分上繳戶部,一部分留於河套各級官府外,你自留一部分,估計還有個百萬兩銀子;
到時候,一旦近衛軍佔據沙井後,就需要你這個沙井縣的縣太爺組織人手築城修路,務必要在沙井縣到烏海府之間修一條路出來,沙井縣境內的你自己負責,其他各段由各縣負責,路要修好,城池要建扎實,只要路修好,就等於和烏海建立了聯系;
到時候烏海的近衛軍第三師可朝發夕至,自然也不用擔心為韃靼所襲!這大明皇帝陛下制定軍政總戰略!務必要嚴格執行,你估計一下,你隻拿你沙井縣的自留銀夠不夠修路築城,不夠的話,本官再給你撥點,畢竟這沙井縣是真正的要在草原上建起一座城,有的是花銀子的地方。”
“下官為縣佐官多年,從來隻知下級向上級解銀,不知有上級給下級撥款之事,而如今,陛下體地方治民之艱辛,又不忍地方官衙加征於民,而令地方自留一部分庫銀,可謂聖君當朝,前所未見也!百余萬兩已然足夠,下官不敢多討。”
劉桂笑著說了一句,對於他而言,上百萬兩已是巨款,再讓他多拿一筆公款,他自己也不知道如何去用在實處,而且,他也知道現在的官吏考察極嚴,他素來謹慎,也不想因為掌管的公款過多而引出不小的麻煩,所以也就拒絕了張璁這個上官的好意。
“既然如此,等你需再支銀時再找本官,現在皇家銀行存銀過多,按照戶部的意思,得盡量花出去,不能存在朝廷的手裡,陛下又不願意營造大量宮室,非得先濟民,你多花一些,也能讓邊民手裡的錢多一些,到時候願意來北方謀生的百姓也就多一些,移民實邊,你得讓老百姓們看得見有銀子拿的好處,人家才願意遠離故土來這裡定居。”
張璁這麽一說,劉桂也點了點頭:“下官謹記撫台大人教誨,只是下官擔心的是,我大明在河套建城修路擴充的太快,眼下烏海府一帶大都是胡人居多,您說,這些胡人會不會借機生事,下官還想請教大人,這些胡人該如何管之。”
“雖說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但我大明到底是天朝上國,不能乾泯滅人性之事,且這些胡人也本是受韃靼奴役的可憐人,很多還是被韃靼劫掠過去後胡化的漢人,他們是自發來這裡做苦力,且我們也需要他們來築城修路運礦等,只要讓其過的比他當奴隸時好,他們自然也不會想回去;
但是,也得趁此機會移風易俗,讓其漢化之,這些底層的胡人能吃飽就足夠,自然也不在乎受何種文化,但我們得給他們灌輸以禮法,讓其忘記自己是胡人,只知道自己是明人,通過貿易、務工、文化宣傳、娛樂的方式讓他們逐漸習慣說漢話,漸漸的,他們自己都會忘記自己以前是胡人,比如以前有匈奴人姓劉還建立了一個漢國,你劉桂沒準都是匈奴人,你說是也不是”。
張璁說著就戲謔起劉桂來, 劉桂尷尬地笑了笑:“雖不知自己祖上是漢還是夷,但臣知道自己是大明之臣。”
張璁點了點頭,又繼續說道:“這話說的沒錯,效忠吾皇陛下者,皆是我大明之臣民!你到時候還得記住一點,得禁止這些胡人聚族而居,漢胡雜居,且禁止其族內通婚以結聯盟,禁止拉幫結派,對於有挑頭欲為其他胡人之主者殺之!胡人貴族一律不饒!
多用近衛軍總政治部下發的《對外條例》裡的方法,在促其漢化時,給他們講講韃靼貴族奴役他們時的罪惡,調查幾個比較慘的,給他們機會在各大胡人做工聚居處講講自己被奴役的痛苦經歷,順便說說在大明的好!這樣做的效果會非常好,甚至會讓這些胡人在將來遇到韃靼騎兵襲擊時比原來的漢人還要賣命的守城!”
張璁剛說完,烏海府知府王璽和副總兵桂勇突然急匆匆地來報:“撫台!有兀良哈的騎兵來襲,由兀良哈首領之子打哈親領,據我們的錦衣衛回報,依舊是來索要胡人回去的,言我們劫掠了他們的部民。”
“真是荒唐!這些胡人都是自己逃來的,如何是我們劫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