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孟知道自己憑誤傳軍情這一點就足以被治罪,但他依舊也不願意大張旗鼓地宣揚正德皇帝的武功,乃至整個勳貴武將集團的武功,因為這樣只會影響他們文官集團的地位。
但是,劉孟沒想到的是,才寬不願意配合自己,而且還斥責自己貽誤軍機,當即就與馬文升一起把自己停了職。
“你們別忘了你們是文臣!你們這樣做只會讓武臣崛起!”
劉孟對著緊閉的門大喊了起來,然後氣呼呼地坐回到椅子上。
他是由禦史做到福建布政使,到正德四年初才成為巡撫的,對重武功而輕文事的文臣才寬等人的行為很不理解,最後也隻得再次罵道:
“自古文武雙全之人,無論是以文入武,還是以武入文,皆非正道,如今這才寬、馬文升等果然非正道之人也!”
這種被人關著的滋味讓劉孟覺得萬分難受,但當張侖嚷嚷著要把他碎屍萬段時,他還是害怕的躲在牆角裡,慶幸自己被馬文升關了起來,不然他真的擔心自己可能會被張侖砍死。
張侖如今算是見識了文人的心眼,心裡恨不得生吞活剝了差點放走小王子的劉孟,好在他還是再次抓回了小王子。
馬文升沒有等朱厚照的旨意,就先揮兵進入了河套。
收復河套一直是他的夙願,在得知小王子被活捉,河套已無韃子騎兵後,自然會立即收復河套。
朱厚照是在正德五年九月收到的關於河套收復的消息。
河套收復意味著大明邊防可以得到進一步加強,大明可以直接依托賀蘭山、狼山、大青山防備北方韃虜,且可以收獲良田無數,同時又有許多水草肥美的牧場,也可以提供更多的良駒。
再加上,在此之前朱厚照讓仇鉞領大明一萬五千鐵騎援救蒙古右翼將小王子的五萬鐵騎打殘,甚至活捉小王子,乃至之前命令各邊鎮出擊小王子後方等。
正德四年的大明戰績可以用輝煌來形容。
收復河套!
打殘蒙古左翼同時也讓蒙古右翼實力大損並活捉小王子!
朱厚照的文治雖還未有,但武功卻已畫上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朱厚照自然不會讓一些別有用心的文官將自己的武功輕描淡寫地隱匿於浩瀚書海之中,他要將自己在正德四年的輝煌功業大書特書!
所以,朱厚照著內閣下旨給張侖,命其押解小王子進京,他要舉行一場盛大的獻俘儀式。
與此同時,朱厚照還下旨著內閣會同六部商議論功行賞的事,擊敗蒙古左翼的仇鉞、活捉小王子的張侖、收復河套的馬文升都是要論功封爵的。
不過。
這一世的朱厚照不會再像歷史上的正德一樣搞出個鎮國大將軍,要給自己封爵。
然而,就在朱厚照準備宣揚自己的武功之時,卻收到了安化王朱寘鐇起兵造反的消息。
不過,這一次安化王朱寘鐇造反的檄文則不是歷史上的討伐劉瑾,而是清君側,誅權臣馬文升、焦芳、許進等人!
誅殺馬文升自然是因為馬文升在邊鎮清理屯田時,逼得朱寘鐇交出了許多侵吞的民屯田與軍屯田
誅殺焦芳、許進等理由自然也不言而喻,那便是因為內閣有意整頓鹽政,而侵害到了他這個藩王的利益。
早在正德四年八月,戶科都給事中唐仁便上奏疏建言朝廷整頓鹽政以實邊務,恢復納糧取銀之製,以此拉開了整頓鹽政之議的序幕。
內閣票擬通過的消息很快讓權貴士紳們得知,作為常做邊貿生意的安化王自然也因此不願意讓朝廷整頓鹽政,斷了自己的財路。
雖然這一切都是來自朱厚照的授意,而且在邊鎮清理屯田也不只是針對朱寘鐇一位藩王,是所有在邊鎮的權貴皆被清理了一遍,而鹽政也還未開始整頓且連違禁給小王子賣鹽的事都還未徹查。
但安化王朱寘鐇在寧夏衛生員孫景文、孟彬等文人誘導下,早就有了反意。
如今因為聽聞朱厚照北狩未還、明軍慘敗,以為時機已到,安化王便直接起兵造反,先殺了巡撫安惟學、總兵官薑漢、鎮守太監李增等,然後準備強奪渡口,企圖阻止官軍入寧夏衛。
不過,才寬早已得朱厚照授意提前布防,使得叛軍搶奪渡口失敗,接著才寬親率大軍渡河,不到十日便平地安化王之亂。
安化王的叛亂像個笑話,但邊鎮的官員們卻把這件事很當一回事,直接將此事以急遞奏遞進京,連帶檄文也奏遞進京。
“固原巡撫黃珂奏報,安化王謀反叛亂,檄文中欲誅竊據權柄之奸臣,如今已使關中大震,請陛下速發大軍征討!否則後果難料,恐令關中生亂、天下難安!”
朱厚照拿起奏疏淡淡一笑,對許進、焦芳等言道:“這哪裡是在奏報敵情,這分明是在嚇唬朕,他安化王不過一介藩王,無兵無權,能成什麽氣候,值得這些人這麽震動?朕雖長於深宮,但不是膽小怕事之人,令陝西總製才寬相機平叛,同時嚴明軍紀,不得驚擾百姓!”
“臣遵旨!”
許進與焦芳皆暗自佩服自己陛下的睿智,能一眼看出來,這些邊鎮官員是在明著給朝廷奏報安化王叛亂之事,實則是在告訴朝廷因為自己這些奸臣充斥內閣大改國政而引起了藩王的不滿,想以此嚇住朱厚照,而不得不為平息藩王之怒殺了自己這些奸臣。
好在自己這位陛下深謀遠慮,這些官員的伎倆已不足以讓他輕易上套。
正因為此。
對於安化王之亂。
皇帝與內閣、兵部乃至近衛軍總參都表現得很淡定。
內閣繼續與戶部研究著如何改革鹽政。
皇帝朱厚照則開始當起了奶爸,每日隻逗弄著三個粉妝玉琢的孩子,或摸摸如意日漸凸起來的肚子。
近衛軍總參在總結接下來大明的對外軍事戰略。
而兵部則在核定收復河套後需要多少官兵防守。
大理寺少卿董恬倒是在正德五年的中秋來臨前夕上了一道奏疏,言叛軍勢大,陛下當立即遣派重臣掛帥出征,以平邊患。
朱厚照收到這封奏疏後自然啞然失笑,他隻讓內閣票擬,先準其奏,讓內閣廷議,決定讓誰掛帥出征。
很快,內閣廷議結果擺在了朱厚照面前,廷議結果卻是啟用楊一清總製軍務、涇陽伯神英為總兵官,太監魏彬監軍。
朱厚照自然不是真的要讓這些人領兵出征,他只是想看看,暗地裡是誰這麽急著想建功立業,急著想上位。
楊一清?
朱厚照記得歷史上就是楊一清和張永借著這次掛帥出征安化王而與張永密謀除掉劉瑾的。
不過在這一世,張永早已被伏誅。
而劉瑾因為自己這個皇帝讓馬文升、焦芳等文官替他背了些黑鍋,使得劉瑾這個司禮監掌印在這個世界裡不是那麽遭人恨,最多被罵成與奸臣沆瀣一氣,如同歷史上萬歷時期的馮保一樣。
朱厚照現在開始習慣去琢磨人心,畢竟歷史的軌跡在發生改變,他必須思考的更多,比如,現在他就在琢磨著為什麽這一世被廷推出來的監軍太監為什麽是魏彬。
人心隔肚皮,盡管朱厚照知道朝堂上的官員沒一個心思簡單,但他也沒辦法保證自己一定能抓到別人的心思,他現在唯一能斷定的是,楊一清和魏彬以及神英都是想撈個功勞,另外便是這些人可能會想著借此機會密謀除掉誰,如同楊一清在歷史上聯合張永除掉劉瑾一樣。
雖然現在的這件事與原來歷史上的這件事有所不同,但取其相同之處,朱厚照便發現楊一清是其中的關鍵,無論是現在這件事還是在原來歷史上,楊一清都被廷推為了總製(只等著朱厚照下旨)。
所以,朱厚照心裡篤定楊一清肯定是不耐寂寞,或者在想著除掉誰。
現在的朱厚照知道自己是不用擔心文官會直接對付自己的,因為現在已經有一幫官員和自己利益相同。
另外,自己嚴厲的打擊手段也讓對新政不滿的官員知道觸逆龍顏的後果,但朱厚照相信,這些善於內鬥的文官們依舊會把矛頭轉移到朝中掌權的內閣廷臣身上甚至也許會是司禮監的太監。
內閣首輔焦芳其實不是很明白皇帝陛下為何還要同意大理寺少卿董恬關於派兵平叛的進言, 因而,這一日,他沒忍住便不得不問道:
“陛下!您不是無意派兵平叛,隻讓才寬相機平叛嗎,可為何如今要舉行廷議,讓百官推薦出適合掛帥之人。”
“朕是同意舉行廷議,派兵出征,但沒有想要讓他們真的出征,大明可沒這麽多錢糧耗費在這種無用功上,不這樣做怎麽知道底下的人的心思”,朱厚照說著便吩咐內閣與兵部將任命楊一清等出兵的旨意暫時先別擬,待一個月以後再說。
內閣首輔焦芳聞言,心裡更加暗歎皇帝陛下心思難測,也忙頷首稱是。
楊一清不是一個甘願蟄居人下的人,他知道自己想要的是建功立業,進入內閣,可眼下他都快六十了,還沒能成為尚書,所以他想抓住這個安化王造反的機會再立一次功。
但楊一清沒摸透朱厚照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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