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消息,南直隸巡按禦史兼提學使劉世曾拒不執行應天巡撫海瑞等通過的罷免因進京而荒廢學業的各校生員之功名的決議,而被應天巡撫海瑞提請革職,現已得陛下批準,將其革職!”
“最新消息,嘉興府桐鄉縣七裡坊總甲譚松領坊民等向該縣繅絲廠討薪被該縣知縣黃平以謀反罪押入大牢,且殺害四名坊民,應天巡撫海瑞重查舊案,已著有司革職查辦黃平!”
“最新消息,禮部尚書陳以勤家涉嫌侵吞民田六萬畝,被應天府追回。”
……
初晨,許多報童在電車啟動的時候,就來到了各處站台上吆喝著,時下無線電技術應用開後,來自全國的消息可以在一夜之間傳遞到京城,所以,各大報刊已開始可以做全國的新聞。
而這段時間,新聞最多的除了關於大明滅倭的進展,就是來自南直隸的消息了。
畢竟南直隸生員們進京鬧事和海瑞這個應天巡撫的一系列舉措都讓大明的民眾對南直隸的消息極度關注。
但也因此,江南的縉紳們就算能收買和控制江南地方的報刊,卻不能收買和控制全國的報刊,所以,應天巡撫海瑞的名聲並沒有因為這些進京的南直隸生員詆毀而變臭,反而得到越來越多的民眾支持。
“好個海巡撫,江南就該他這樣的官員來管!”
“就是,你們看,這是《京師早報》的刊文,上面說海巡撫處死那陸姓生員,事實上本就是陸姓生員打死鄉民!罪有應得,並不是他們說的海巡撫濫用酷刑!”
“這則消息有意思,敢情還是我們偉大的太上皇知人善任,你們絕對猜想不到,敢為貧者求正義的海瑞海巡撫之所以能被朝廷委以應天巡撫的重任,據《大明春秋》透露,這是太上皇給皇帝陛下的建議!”
京城的庶民、學生、官吏通過這種因為無線電技術而開始播報全國新聞的報刊逐漸越來越清楚客觀知道了真正的江南,真正的海瑞,也越來越了解和崇敬依舊為大明掌舵的太上皇。
而此時,對於還守在大明門外詆毀海瑞,呼籲朝廷罷免海瑞的南直隸生員們,已經沒有人願意相信他們的說辭。
即便這些南直隸生員開始演講時,一些百姓甚至直接把手裡的爛菜葉丟了過去:“讓開!別擋在道上,影響我們做買賣!”
“我呸!裝什麽一腔熱血!什麽海瑞濫施酷刑,戕害生員,都是瞎扯,報紙都已經說的清清楚楚,人家海大人是在秉公辦事,你們這些讀書的人不好好在學校讀書,只知道搬弄是非,是真覺得我們這些百姓都是傻子不成,由著你們隨便忽悠?!”
一些在京讀書的士子也很是氣憤地指責起這些南直隸生員來。
“本以為你們真的是為民請命,卻不曾想到你們不過視民眾為傻子,而覺得自己是天才,好像朝廷和民眾都該聽你的一樣!”
甚至一些本是南方人的士子也很是失望起來。
這些南直隸生員們沒想到自己成了眾矢之的,坐在城門前絕食不被士民同情不說,居然還被譏諷,甚至被責罵,甚至即便是想通過演講讓這些士民同意自己的觀念,卻沒想到被直接駁斥,甚至駁斥到自己都無法解釋。
“金兄,我們還要絕食嗎?”
南直隸生員鄭仁修將頭上的雞蛋殼摘了下來,就在剛才他因為影響了一挑擔賣貨的百姓做買賣被仍了一顆雞蛋,使得如今的他連覺得從頭髮上流進嘴裡的生雞蛋清都是美味的,且見自己這麽絕食也沒逼朝廷怎樣,因而就問了一句。
“不絕了!這樣的朝廷是冥頑不化的,還有一幫冥頑不化的人還真的相信他們的朝廷!愚民是喚不醒的!如今既然生員功名被剝奪,金某也無心待在這隻提倡讓利庶民不讓縉紳的朝廷!這樣的朝廷早晚會被消滅!”
金姓生員說著就離開了原地。
鄭仁修也跟著站了起來:“金兄,說的沒錯,這食我們不絕了,既然這些愚民不需要自由,那我們又何必為他們而死!”
“我也不絕了!”
“不絕了!”
陸陸續續的,這些生員相繼扶著牆站了起來,看了看巍峨的大明門,皆是一臉憤恨。
……
“父皇,這些生員果然還是都撤了”,朱載壘在得知這些南直隸生員回去後不由得忙告訴給了朱厚照。
朱厚照笑了笑道:“好在如今的大明不是文官當政,不然沒準還真會有朝中大佬借勢罷免海瑞,不過,這次能逼得這些生員離開,也不是我們的功勞,是百姓們的功勞,是我大明的百姓們總算可以不再通過縉紳們的口舌了解這個世界!”
“父皇所言甚是,如今這天下治理可比之前容易得多了,不用朝廷出動暴力,民眾的憤怒便會讓這些隻知利己的人退縮!
只是,西廠向兒子報告說,眼下這種情況造成許多出身士紳階層的士子開始由對朝廷的不滿轉為對整個華夏漢人不滿,認為他們是愚民,是被朝廷蠱惑的無知之輩,說漢人素來就是醜陋的,有的開始要離開大明帝國,說要離開這個被您搞得愚昧而又不把人當人的國度!”
皇帝朱載壘說道。
朱厚照站了起來,指著宮牆外正信步走在街上的女孩:“若朕所改造的大明不把人當人,這些女孩子能走在大街上嗎,能如此自信嗎?!朕不過是把各個階層的人的自由度拉到同一個水平而已,難不成,他們真喜歡那種朕這個最高統治者最自由甚至自由到可以隨意殺任何一個人的時候嗎?!”
“父皇不必生氣,這些人無非是想繼續做高貴的人而已,如今遠在大洋東端的大明常國已變得頗為富庶,他們現在都不遠千裡的去那裡做官呢,據說,一些人寧願去那裡當知縣,也不願在大明中央帝國當侍郎。”
皇帝朱載壘說道。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腳長在他們身上,他們既然不喜歡這裡,想去哪兒就去哪兒,但我大明中央帝國不能隻成為少部分人的福地!”
朱厚照一拍欄杆說後,就只看向了遠方的高樓,看著夜幕中,逐漸閃爍起萬家光芒的高樓,他知道自己給這個世界立了很多規則,也給了很多人縱情恣肆的限制,但他也只有在今天這個位置才知道規則的重要。
皇帝朱載壘自然明白自己父皇的心思,但民間越來越追求個性、提倡獨立、追求自由的思想越來越多,他覺得有些時候將士民們管得太緊,也許也並不好,畢竟物極必反,而且人的確有兩面性,一方面希望做一個道德君子,一方面有想做些刺激而又叛逆的事。
“父皇,您看,我們是否在中央帝國周圍劃出一片特別區域,允許當地的漢人民眾決定他們自己的巡撫和其他官員,允許他們自己確立自己的律法,中央帝國給予其寬松的管理政策,隻軍事把控在中央帝國手裡,這樣做為試點!”
朱載壘建議道。
“等倭國滅掉後,就將倭國改為東瀛區,不是有很多禦史言官以風月場所和賭館多為傷風敗俗之根源地要求朝廷禁止這類行當,且言其頗為害人,甚至造成許多人家破人亡嗎,既然如此,大明中央帝國便逐步取締這類見不得人的行當,可允許東瀛區有!”
朱厚照說著就想起盡管倭國將來會成為大明中央帝國的領土,但誰知道地理因素會不會導致將來這個地區還是會反噬大陸,便道:“東瀛區將來就隻重點發展文化產業,工業不必發展,還要立個規定,未滿十八者,不得進入東瀛區。”
朱載壘稱了聲是。
不過,朱載壘沒有直接以中央帝國皇帝的旨令直接要求各地方不得再開辦風月場所與賭博場所,而是讓各省督撫根據自己轄區的經濟情況分別決定。
恰巧,巡撫應天的海瑞是個道德君子,最不喜的就是士大夫們把玩男女而不知進取的樣子,因而,首先在南直隸境內開始禁止過度的聲色娛樂,直接出動上萬官兵,碰見賭館就砸,碰見勾欄瓦舍就封店。
一時間,整個秦淮河少了許多脂粉氣,本來還可以在女人堆裡找樂子的文人士大夫不由得更加痛恨海瑞,甚至還影響了當地醫館的生意,但也的確讓南直隸底層平民的結婚率提高了許多,新生兒增加了不少,而賭館的消失也讓許多家庭避免了破產,尤其是底層平民家庭。
而一些風月場所與賭館已經開始東遷。
此時的倭國。
西邊已經被大明佔領的九州諸地開始起高樓,灑脂粉,而在關西等大明還未佔領的地區,則依舊響著槍炮聲。
九州的陷落讓中國和關西的大名都受到了震撼,許多大名也已經開始意識到明軍並不只是單純的來索取財富,而是要徹底的消滅他們。
因而,一些大名開始決定聯合起來對抗大明。
但還是有些大名不願意和自己敵人聯合。
此時的倭國因為還處於戰國時代,平民階層還沒有壯大,而幕府與天蝗都無法指揮各地握有實權的大明。
控制幕府的權臣織田信長雖然有意統一倭國,整合力量,抵抗大明,但與他為敵的大名並不願意與他摒棄前嫌,甚至還繼續攻擊他,使得他不得不先安內再攘外。
戚繼光率領的明軍因此在倭國進展的很順利,再加上武器優勢與更先進的軍事思想,所以順利的幾個明軍就能佔領大明的一個郡,甚至還可以直接開展對倭寇的清剿工作。
自然這就使得此時的倭國出現了許多的倭女,一些剛來到東瀛區的風月場所因此迅速壯大,開始搞起了十二金釵、七十二仙女、萬千佳麗等名頭。
朱厚照此時還沒有決定去東瀛,此時的他依舊關注著帝國的科技發展,利用鎂粉發明出來的照相機總算是問世,朱厚照看著自己的第一張黑白照一時不禁啞然失笑:“數百年後,人們總算可以知道正德皇帝長啥樣了!”
“太上皇,剛剛得到消息,內閣首輔徐階向皇帝陛下遞請了辭呈”,這時候,陳洪進來向朱厚照稟告了最新的新聞。
朱厚照不由得愣住了片刻:“徐階?辭官了?!去喚他來!”
半個時辰後,當徐階知道太上皇要見自己時,徐階一時不由得納悶起來:“太上皇,為何要見老朽?”
“這個咱家真不知道,徐閣老去就知道了”,陳洪回道。
徐階不禁心想是不是太上皇還挺看重自己,不希望自己辭去這內閣首輔之位,是要挽留自己?且也有意向讓大明重新建立儒家理學為正統的社會?如果是這樣,自己是不是該再勸勸太上皇?
徐階一路上都在想著,一時間仿佛有許多的話,要和太上皇說一樣。
又過了半個時辰後,徐階來到了朱厚照這裡,說了一句,“臣徐階見過太上皇!”便準備與太上皇朱厚照來一場君臣對話。
“徐階,你過來,坐在這裡,這個背景不錯!不必太嚴肅,笑一笑。”
朱厚照如今是玩心大起,將徐階如木偶般擺弄一會兒後,就喊道:“師傅,可以開始了,這可是我大明王朝的內閣首輔, 拍張照片保存下來,很有紀念意義的,以後所有官員都得拍張照!”
徐階還不知道拍照是什麽,只知道有報紙上提及過科學院發明出什麽照相技術。
突然,鎂粉一爆,徐階險些沒被嚇到,待過了一會兒後才意識到自己好像沒有什麽損失,頓時心下大定,笑道:“敢問太上皇,不知這是?”
“這就是照相,你先別起來,朕和你合拍一張,如今你要致仕回家,也算彼此留個紀念!”
朱厚照說著坐在了徐階上首,一時讓師傅拍了照。
數日後,徐階離開京城的時候,依舊對與太上皇朱厚照一起拍照的時候念念不忘,他不禁回頭看了一眼已是汽車與電車穿行的京城街道,然後歎了口氣:“也許時代真的變了吧,即便是君臣之間也不再是禦前對話並留下文字,而是坐在一起拍下照片。”
徐階說著就不由得看了看手裡的照片,微微一笑,忙又道:“不對,老朽還沒和皇上拍呢,還有高拱、張居正、譚綸他們!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