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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德大帝》第二百四十一章 寧王反了
進士出身的叢蘭也是學識淵博之人,他能肯定古文典籍中沒有出現過這三個詞。

 叢蘭此刻很想站起來問問吏部左侍郎張璁這三個詞是何含義,但是他還是克制住了這種衝動。

 因為大明朝的官場規矩告訴他這裡是京師,他奉旨進京習學治國之道,首先要做的就是恪守規矩,恪守吏部左侍郎張璁提前說明的上課規矩,即上課必須舉手示意得到講師同意才可發言。

 叢蘭舉起了手,說實話,他內心對於這種上課方式也感到很驚愕,他小時候也是上過私塾的,但基本上是一間屋子幾條案桌,先生搖頭晃腦地在上面念,學生搖頭晃腦在下面跟著讀,中間掛著至聖先師的畫像。

 可哪裡像現在這樣,一間一側高一側低有階梯教室,每級階梯上是一長排木桌和條凳,一次性可以做幾十甚至上百名學生,因為講課的先生在階梯最低的地方,總給叢蘭一種自己學生反而俯視老師的感覺,弄得叢蘭很不適應。

 但無論如何,這是朝廷的安排,叢蘭也只能認真聽課。

 張璁見叢蘭舉手,便也示意叢蘭站起來說話。

 叢蘭站了起來,向張璁先行一禮:“敢問先生,不知人權、國家、分權三詞出於何典,是為何義?”

 張璁現在負責教授國家行政學院進修官員的政治學,叢蘭自然也就以先生稱之。

 不過,張璁也沒有因為自己是國家行政學院的教師而托大,畢竟叢蘭在官階上還比自己高一品,便笑道:

 “叢公請坐,這三個詞出於禦口,無典可查,至於何義,張某待會兒會細細講之,望諸公細細聽之,但需聽張某講完後才可舉手發言,不然無法講完,待張某講完後,會給你們留出時間詢問議論。”

 張璁說著就開始講解起來。

 而叢蘭心裡已經開始犯了疑:“無典可查,出自陛下之口?陛下之言亦可作聖人之言而教之?”

 不只是叢蘭一人感到驚愕,其他來國家行政學院的的官員也感到驚愕,他們從來只知道讀書當習聖人言,可從來不知道聖人就是皇帝陛下,要習皇帝陛下的言啊。

 但是,攝於皇權之威與倫常之序,他們也不敢輕視也隻好認真地聽著。

 可叢蘭等文官越聽越是驚駭,他們驚駭的是陛下居然會提出這些言論,不由得心想,陛下為何要強調人權,難道陛下是要讓我們這些做臣子的意識到自己也有權利?那君為臣綱父為子綱夫為妻綱的聖人言作何理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如果真要講究這人權的話,那豈不是要讓我們抗旨從死?陛下這是要讓我們造他的反嗎?

 叢蘭覺得這個理論很荒謬,但又覺得有些道理,但這裡是京師,在自己面前授課的是陛下寵臣吏部左侍郎張璁,他也不敢說不聽,也只能耐著性子繼續去學習。

 其實,這也不怪叢蘭等文官感到驚訝。

 畢竟這種開啟近現代文明的啟蒙思想在歷史上也是經歷了十七世紀到十八世紀的漫長時間建立成熟起來的。

 在相信君權神授的這個時代,誰也不會想到君權是民眾授予的這個概念,甚至也沒想到國家這個概念,乃至國家是由民眾組成的這個概念。

 叢蘭等文官有很多疑問,也一下子仿佛收獲了許多,他們第一次發現原來在王朝之外還有國家這個概念。

 “王朝是屬於皇室的,而國家卻是屬於所有人的!王朝之事,君臣等肉食者謀之;而國家之事,則是由天下人謀之,匹夫亦有責任!”

 張璁的話讓叢蘭等進修的文官很受震撼,他們從接受教育以來所學者是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但說實在的,他們從未想過王朝與國家的關系。

 在他們看來,為朱明王朝效忠是因為自己是朱明之臣,是守本分,但如果自己是前元之臣,為前元皇帝效忠也是本分,但他們沒想到,今日自己才知道原來王朝之上還有個國家,這個國家名之為華夏!

 朱厚照此時也正站在窗外看著這些文官們震撼的樣子,給這個時代的人灌輸國家意識與民族意識是他組建國家行政學院的根本目的,甚至也是他當初開辦京師大學的根本目的,他可不希望數百年後華夏如果再遇到異族入侵,漢人依舊認為那只是改朝換代而已,甚至視當漢奸為順從天命,使得抗擊侵略的民族英雄反而成了阻礙統一的罪人。

 不過,當朱厚照看見叢蘭等文官表現出同當初他給張璁與夏言等人宣講人權與國家等思想時一樣震撼的時候,他並沒有如當初那樣感到多麽的興奮。

 因為,現在的朱厚照已經明白,單純的改變幾個文官的思想其實與大環境並沒有顯著的效果。

 譬如,張璁和夏言在接受自己的思想後,依舊還是得遵從這個時代的規則,去當知縣當巡撫去按照這個社會的倫理規則處理問題,如果他們不按照這個社會的倫理規則處理問題反而遭受到整個社會的抵製。

 比如父母殺子孫則不用判死罪,百姓皆可以接受。

 但是子孫如果殺了父母則需凌遲處死,如果不這麽處置,百姓反而不能接受,因為孝道大於天的思想在這個時代是根深蒂固的,父母殺子是可以被原諒的。

 張璁見自己眼前這些進修的文官如此震撼也沒有感到多麽欣喜,他也能理解這些人此刻震驚是正常的,但他也不得不承認的是,猶如陛下所說,即便他們知道了這個真理也改變不了什麽,因為百姓們沒有這個意識,目前也不需要有這個意識。

 張璁還清楚地記得正德七年河套東勝城鬧雪災,他調三萬石糧食賑濟軍民後,軍民只是感恩自己,覺得自己是個好官,盡管張璁自己說這是自己應該做的,但百姓們依舊像是感恩菩薩一樣感恩自己,而沒有他們也是這個國家的主人的意識,他有權利接受國家服務的意識。

 可事實上,只有張璁自己知道他只是拿從這些軍民手裡收取的賦稅中的很少一部分買了糧食賑濟他們而已。

 朱厚照也知道啟迪民智是個漫長的過程,讓百姓明白是自己出讓權力給這個國家,讓這個國家管理自己是要讓這個國家給自己服務,維護民族的公共利益和維護自己的財產與生命安全,還保障自己的自由,是一個很需要時間的事情。

 但朱厚照得讓這個國家的統治者們知道自己的權力來自於哪裡,讓他們知道自己擁有國家權力後是要服務整個民族和民眾的。

 因為本質上,是這個民族的民族接受了你的統治,通過納稅的方式讓你有權力管理民眾,而你擁有了國家的權力拿了百姓的錢就得替百姓辦事,就得替這個民族辦事。

 朱厚照承認讓老百姓們明白這個道理是很漫長的過程,用自己所知道的歷史經驗來看,一百年以內是不可能的,也就是說,一百年以內,無論自己怎麽折騰,都改變不了自己依舊會是一個獨裁君主的事實。

 這是沒辦法的事,大明的百姓們只能接受獨裁的君王統治,他們現在也隻習慣於有一個好皇上好官的統治,你讓他們去選舉去決定統治自己的人,他們還沒有這個意識甚至覺得沒必要,而且帝國這麽龐大,他們也沒有精力從數千萬人中選一個自己滿意的統治者。

 張璁等文官也是如此,盡管現在他們已經接受了所謂君權人授的思想,開始認為是華夏的百姓在元末那個時代選擇了朱家的人做了皇帝,成為了自己和無數華夏人的君王,但他依舊沒理由不去服從如今的正德皇帝的統治,他也知道,如同他不服從,他會被全天下的人視為大逆不道之徒!

 所以,盡管朱厚照殺過文官,但張璁等文官在接受君權人授這個思想後,甚至他們早已明白了這個道理,全天下的文官也不是真的相信君權神授,但他們依舊不會造反,是因為他們知道大明的民心還在,如今他們接受了朱厚照的思想後,更加意識到帝國的百姓們依舊願意把統治他們的權力出讓給大明皇帝朱厚照,這個權力是百姓賦予的,他們這些文官根本無法否定。

 張璁等文官知道自己唯一可以否定皇帝統治非法的時候就是皇帝拋棄了百姓的時候,就是皇帝不顧百姓利益而自顧享樂的時候,就是皇帝沒有利用百姓賦予的權力服務於這個國家的民眾與民族的時候。

 可當今的皇帝陛下並沒有不顧及百姓利益,甚至一直在為百姓謀福利,他們這些文官也自然無法否定皇帝。

 正因為此,朱厚照也不擔心自己傳播這些所謂的超前思想會影響自己的統治,因為他知道即便大明的人都有了這個思想,他們也不會推翻自己,因為自己一直在履行自己這個皇帝的職責。

 當然,自己如果想奴役天下人,而不履行自己這個皇帝作為最高統治者需要為百姓謀福利的職責的話,也會被百姓拋棄,歷朝歷代的亡國之君已經證明了這個道理。

 相反,如果有企圖通過暴力推翻自己想當皇帝而奴役天下人的野心家反而遭受到更多人更加強烈的反對。

 這時候,司禮監的劉瑾急匆匆跑了來:“陛下,寧王反了!”

 朱厚照沒有感到多大的驚駭,在他看來,不過是一個隻想著推翻自己做天下主人的野心家而已,根本不可能得到這個時代的百姓的支持,因而,他隻淡淡地回了一句:“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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