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這裡一共分五個監區,一個女監區,常年關押著大約3500人左右,每年大約有一萬人進來,其中一些事情小的會放掉,判完刑的轉送監獄。”
鼓城區刑警隊長鄭濤提前給看守所打了電話,得知《都市時間》的主持人親自過來采訪,所長親自陪同。
馬斯洛邊走邊打量著,沈南一看有三層樓高,從空中看,大約是一個U型,中間有走廊連接起來,一樓有一個監區,還有辦公室和醫療室等,二樓三樓基本上除了管教的辦公室就是監舍,像動物園的籠子一樣。
監舍不一樣大,但構造基本都是一樣的,左右兩邊牆壁,前邊是鐵欄杆,後邊一個窗戶,一個鐵門,房間中間有一條走道,兩邊都是木板大通鋪,在門那一端的角落裡,廁所,水池,淋浴房,基本保證你吃喝拉撒睡都在裡面。
“你是警校生?”所長看看身著深藍警裝的馬斯洛,馬斯洛笑著點頭。
“警校生能參與破案?你們是?”所長很是懷疑。
“我們是暑期實踐。”
“噢,張廳長的思路就是實戰,”監獄長提起張任俠,讚不絕口,“以前警校的學生,射擊就那麽可憐的幾發子彈,他來不一樣了,聽說現在的警院,子彈暢開了打,跟我們那時差不多。”所長四十幾歲,聽這口氣,也是警院的畢業生,不過,不知是本省警院還是外省警院。
進入會見室,所長走了,一個管教親自陪同他們。
“她,在這裡好嗎?”馬斯洛問道。
管教笑道,“號子裡也有規矩,新兵進來難免遭罪。”她說得很隱晦,但這就是現實。
穿著看守所黃馬甲的周青青走了進來,她臉色灰暗,毫無以前的神采,臉上青腫,好象挨了揍,前兩天還是光彩照人的師大老師,現在卻已淪為階下囚,林岫心裡一陣唏噓。
在看守所裡或監獄裡都一樣,最是弱肉強食的社會,到了這裡,什麽地位財富統統不管用,拳頭才是硬道理,當然也有極少數例外。
周青青看看他們,也不說話,慢慢坐下了。
“這裡不適應吧。”林岫也坐在了她的對面,這間會見室是面對面的,不是隔著玻璃那種。
林岫的態度盡量溫和,下面還希望聽到她的故事,電視台的攝像要拍攝,林岫用眼神製止了。
“周老師,我們能談一談嗎,說不定我可以給你改善一下這裡的條件。”林岫引誘道。
周青青抬頭看看林岫,臉上露出一絲輕蔑的笑容。
管教喝了一聲,“周青青,端正態度,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這是典型的官方口吻,周青青說話了,聲音很輕但態度很堅決,“帶我回去吧。”
林岫一急,采訪首犯是台裡的任務,也是節目的點睛之筆,采訪不到周青青那這個節目的精彩度就要大打折扣,即使能給在校大學生形成警示意義,但是衝擊力不會那麽強大。
試想,一個學校學生處的老師跑去經營校園貸,許多學生受到的震撼不亞於原子彈,這能拉回多少迷途錯路的年輕人啊。
“周青青,”林岫一急,直呼其名了,“你接受采訪,主動交代,將來還可以減刑。”
馬斯洛攔住林岫,“領導,能給我們倒兩杯水嗎?”管教一笑,“看我,都忘了這茬了。”
水,很快上來,馬斯洛把手裡的水杯推到周青青面前,“青青老師,我們聊兩句吧。”這是他們調查取證時馬斯洛對周青青的稱呼。
周青青的眼神很是茫然,她定定地看著眼前的水杯也不與馬斯洛交流。
“從小到大,一路走來,周青青,你都是同齡人中的佼佼者。”馬斯洛的口吻仍很平靜,但是語氣變得嚴厲起來,“高考考進省師大,大一進校學生會,入黨,保研,留校,考博,哪一步你走得都非常順。”
“可以說,從小到大,鮮花和掌聲一直伴隨著你。”林岫把自己的水杯遞給馬斯洛,馬斯洛喝了一口,“但是大四那年一筆借款讓你的心理失衡了。你借款,結果成了貸奴,系主任、導師、輔導員還有要好同學的的電話都打爆了,在你的人生中,讓人看不起,讓人鄙視,這還是第一次。”
周青青臉上仍然一片茫然,但是林岫發現周青青的嘴唇在哆嗦。
“貸款還上,是你父親賣了房才還上的。”馬斯洛口氣一緊,“你本該吸取教訓,可是恰恰是你的心理失衡,看著校園貸裡面有利可圖,並且校園貸前兩年是最囂張的時候,許多人都在搞,你決定鋌而走險,拿出你父母最後的積蓄摸索規律,摸索後成立公司,先是找來史瑤、薛健等人…….”
“當然,開始,你也不相信,來錢這麽快,可是就是來了,你作為學生處的老師,你也摸清了學生沒有借貸風險意識,社會閱歷不足等弱點,你的“業務”進展得很順利。”
林岫靈光一現,悄悄地靠近了攝像,“開始。”
“當然,還有學生的心理,學生嘛,比較愛好面子,同學都知道他借錢,他在學校裡待不待得下去?第二個就是他的家庭,學校越好的,他就是欠一百萬,他的家裡都會選擇幫他還上的……”
“後來你越做越大,你把校園貸當作了你的事業,兩年時間,你的公司積累了收益也慢慢擴大了規模,團夥成員兩年間從五六個人發展到一百二十多個人,公司的運作模式也很成熟,分工明確,各個部門想互配合,你的目的是想要做大做強,你要吸引別人來投資的話,肯定是要搶佔很多用戶量,如果撇開犯罪這一因素的話,這跟現在那些互聯網新貴的運作模式是一樣的,首先你得要有流量, 才能吸引別人投資,而你的流量就是這些踏入陷井的大學生……”
周青青的臉上逐漸平靜下來,可是馬斯洛的聲音突然提高了,“你以為你成功了,可是,你從來就不是一個成功者,現在,你就是一個loser,你的銀行卡全部凍結,非法所得的錢財不再屬於你一分一厘,你的父母因你而受辱,你在學校在家鄉在社會上你失敗得一敗塗地!”
聲音一下戛然而止,周青青仍不出聲,可是林岫發現,她的淚水涔涔而下。
林岫掏出紙巾來,馬斯洛卻一把拉住了她,示意她不要動彈。
“你的父親就要來了……”
馬斯洛話音剛落,周青青猛地抬起頭來,“不——”
她的聲音驚恐絕望,眼神中悲涼失意,涔涔的淚水化作了嚎啕大哭,情緒終於崩潰了。
“從小到大,他把你當作驕傲,可是你卻給他臉上抹了黑,讓他這一輩子再也抬不起頭來。”
“不,你別說了,我求求你別說了。”周青青無力地伸出手來。
兩個女管教死死地拉住了她。
“我說,我說,我不要見我爸爸,我說,……..”
攝像機早已打開,林岫走出門外,“你不會真聯系了周青青的父親吧?
“這還需要聯系嗎?他早晚都會知道的。”馬斯洛道,“但我不會那樣做的。”
“我明白了,周青青這人太高傲,你先是把她捧到山頂再狠狠摔下,打掉她的高傲,趁著她心神大亂,拋出她的父親來…….”
馬斯洛看看林岫,卻沒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