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低沉的聲音退散,天色瞬間暗沉了下來,烏雲沉沉下壓,原本空曠的視野隨之變得逼仄。
天空中那層淡紅色的瑩潤壁障被外力撕裂,自中央形成了赤潮一般的渦流。
風聲呼嘯,颶風幾乎快要將整個平原的草皮掀起。
哪怕是離渦流有十余裡之遠,眾人還是感覺到了一股極為灼熱的氣息。
有氤氳血氣逐漸在渦流正中央凝聚。
放下手臂,大朱吾皇眯著眼睛朝前方看去,心底生出幾分不妙。
空中的異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位身穿黑袍的中年男子。
而那道低沉的聲音再次響徹。
“真正霸主蒞臨,由於境界差距,試煉者只需堅持一個時辰,一個時辰之後挑戰成功,可直接傳送中州。”
鹿如許歪頭看向大朱吾皇,“怎麽樣,怕不怕?”
“你還是多擔心擔心你自己吧,省的待會我給你扛出去。”大朱吾皇一笑,伸手抽出束在背後的血魂長刀。
鹿如許收斂笑意,同樣抽出背後的黑銅長劍。
灰驢仰天嘶鳴一聲,隨後準備馱著宋溫跑路。
“哎呀,灰驢你別跑啊,放我下去幫他們。”宋溫急聲道。
灰驢回頭,咧嘴露出一口板牙,極為人性化的哼哼幾聲,像是在說他們那種層次的戰鬥你就不要插手了,想幫也幫不上什麽忙,還是安心的跟著我離遠一點吧。
或許是明白了灰驢的意思,宋溫一時緘默了下來,但緊接著一拍驢頭,“臭驢,居然敢小看本姑娘!”
宋溫從驢背上跳下,毫不猶豫的衝向大朱吾皇。
遙立於半空中的黑袍霸主,面色平靜的看著站在地面上的三人,一抹驚訝在眼中一閃而逝。
沒有任何的對話,甚至連開場白都沒有,那黑袍霸主倏忽化作一抹黑色雲煙消逝在半空之中。
天地死寂。
“人呢?怎麽不見了?”宋溫小聲嘟囔一句。
下一刻,以大朱吾皇為中心,方圓十裡之內的土地上驟然激起一層血紅色的壁障。
隨同壁障一起向上升起的,還有一道道繁瑣詭異的流光符文。
領域之力!
大朱吾皇瞳孔一縮,這種奇異的力量他再熟悉不過,自然是每一個霸主獨有的領域之力。
早在先前,晉海便是在最後時刻釋放領域之力,差點將整個戰局扭轉。
領域之力較為特殊,只要釋放出來,幾乎霸主之下無法抵抗。
只是一瞬,大朱吾皇便感覺如同身處泥沼之中,空氣像是加重了數百倍,就連體內的殺戮之力流動的速度也緩慢了下來。
對於宋溫的影響則更加明顯,她幾乎連站立都耗費了大量的體力,殺戮之力也在逐漸潰散。
倒是一旁的鹿如許依舊一臉淡然,看不出有任何的不良反應。
有著遁世之力的血魂長刀開始散發出淡淡紅芒,驅散著包裹在大朱吾皇周圍的領域之力。
而就在這時,那化為雲煙的黑袍霸主,忽然出現在眾人面前,對準鹿如許的面門就是實實在在的一拳。
由於實在突然,鹿如許還沒反應過來,整個人便被砸的倒飛出去。
也就在此此刻,血魂長刀及至,狠狠的斬在了黑袍霸主的脖頸處。
然而結果卻令大朱吾皇猛的一驚,長刀在斬上去的刹那,黑袍霸主再次化作一抹雲煙消逝不見。
而在大朱吾皇的背後,雲煙凝聚成影,又是一記直拳將他轟飛出去。
一直在蓄力中的宋溫,瞬間出動,舉拳砸向黑袍霸主。
然而,他似乎早有察覺,回身一記手刀砍在宋溫脖頸上,將她擊暈。
不過是短短一瞬,便輕而易舉的將三人擊退。
霸主強者,竟恐怖如斯!
黑袍霸主在擊飛大朱吾皇之後,沒有絲毫停留,身形轉換間直奔宋溫掠來。
極大的受到了領域之力的影響,宋溫連簡單的規避都慢上幾分,只能眼睜睜的那道身影離自己越來越近。
“錚!”
有劍嘯長鳴,一道黑色劍氣如同箭矢刺來,硬生生的將黑袍霸主逼退。
鹿如許手持長劍,面色冷峻,“敢打本座臉的人,你還是第一個!今天你完了!”
大朱吾皇從地上起身,“還擺什麽姿勢,一起上!”
說完,兩人一瞬進入狀態,各自手持刀劍衝著黑袍霸主斬去。
黑袍霸主面露驚訝,這兩人貌似在自己的領域裡沒有受到影響?
想歸想,黑袍霸主還是迅速後退,避開兩人的鋒芒。
能夠以如此速度過關,並強行改掉規則的家夥,可不是什麽善茬,要知道自己族中的少族長在此刻還未抵達這最後階段。
那可是被譽為使徒古族中的第一天才,在半年之前便已成功晉升霸主境界。
而眼前這隊三人組極為奇特,其中跟自己交手的兩人居然全都看不透修為,還有一個女人是殺神使者倒不足為慮。
成為霸主以近百年之久,他早已不會簡單的用常理揣摩任何一件事,對人更是如此。
他可不認為這支隊伍沒有用任何隱藏手段,僅憑一個殺神使者就能抵達到這裡。
若是現在將他們給擊敗,不就是更好的替少族長掃清障礙,登頂試煉第一的位置了?
別人不知道,他可十分清楚,試煉第一與青州第一是並列而行的,且獎勵同樣豐厚無比。
當年的試煉第一,中州青試第三的那位,便是靠著獎勵成功晉升為使徒的。
一想到如此,這位黑袍霸主便亢奮了起來,在不經意間將自己體內的殺戮之力提升到了極致。
他放棄了防守,直接硬碰硬的對上二人。
紅刀黑劍齊齊斬向手臂,迅速傳來的脹痛讓黑袍霸主猛的清醒。
他想要逃離,卻驚駭的發現自己的速度居然慢了一瞬。
也就是這一瞬,鹿如許的黑劍由劈變刺,狠狠的朝著黑袍霸主的腹部捅了過去。
幾乎是憑借本能的躲過這致命一劍,但劍氣還是將腹部割開了一道深深的口子。
黑袍霸主震怒,直接用波動將二人震飛。
腹部創口緩慢愈合,但殷紅的鮮血還是讓他陷入狂怒。
接近百年沒有流血受傷,即使是對上同境界的霸主自己也未曾吃過虧,卻在今日被兩個毛頭小子用外物砍出外傷。
憤怒使他想要不顧一切的將面前這兩個家夥扯成碎片,即使中州掌令司下過命令,要他隻用五成實力。
將體內殺戮之力調動到極致,幾近達到狂化狀態後,攜帶巨量勢能碾壓而去。
沒有遁世幫忙,大朱吾皇不敢托大,開始和鹿如許交替攻防。
有著金槍不倒和生生不息傍身,大朱吾皇的肉體幾乎達到了變態的地步,即使是霸主境的攻擊,也很難讓他受到內傷。
自然,大朱吾皇也相應的承受了大部分的攻擊。
鹿如許的進攻十分迅速,且一劍更比一劍凌厲,和大朱吾皇的配合下,短暫的壓製住了黑袍霸主。
由於領域的加持,且無法召喚遁世破開領域,兩人合力並不能給他照成相應的傷害。
而從狂怒中清醒過來的黑袍霸主則開始進行了反擊。
全力一擊再次將鹿如許擊飛出去,而後對大朱吾皇這個打不死的小強,瘋狂飽以老拳。
被壓製的大朱吾皇很是鬱悶,抽刀奮力抵抗,但卻收效甚微。
鹿如許再次加入戰局,即使有著大朱吾皇時不時的釋放的領域之力加持,但閹割版到底是閹割版,瞬起瞬沒,起到的作用相當小。
就在二人艱難阻擋時,一個懶洋洋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我這才睡了幾天,怎麽又跟人打了上?還是一個霸主?!”
大朱吾皇聽到這熟悉的聲音,差點興奮的跳起來,“終於醒過來了,現在來不解釋,快助我一臂之力。”
遁世哀歎一聲,瞬間化作一抹血影出現在大朱吾皇的背後。
隨著遁世覺醒,那領域之力所帶來的負面影響直接消失。
沒了束手束腳的感覺,屬於大朱吾皇的力量徹底釋放。
黑袍霸主隻覺得眼前一陣血光閃過,而後身形控制不住的倒飛出去。
那原本還在苦苦支撐的家夥,此刻像是換了個人一般,身形騰空高舉血色長刀斬了下來。
同時一道巨大無比的血影出現在他的身後,帶著無盡的威壓猙獰落下。
來自心底最深處的恐懼蔓延全身,他驚駭的發覺,這種即陌生又熟悉的威壓,他只在一個人的身上見到過。
巨量的暗沉色血霧破開領域,如同長河倒傾一般瘋狂湧落。
不過是一瞬,血霧便將黑袍霸主盡數淹沒,領域碎成斑駁光點一同消失。
當血霧散卻,半空中的大朱吾皇如同破布娃娃一般,直直的摔下。
鹿如許急忙伸手接住,沒想到巨大的勢能卻將他直接砸暈了過去。
就這樣,兩個大男人以一種極為曖昧的姿勢躺在了一起。
最後一段區域又恢復了平靜,除了地面上有著一座巨大深坑,以及坑底奄奄一息的黑袍霸主,一切如初。
這時,灰驢鬼鬼祟祟的從遠處蹦躂過來,用腦袋將早已昏倒的宋溫推醒,又驢不停蹄的將大朱吾皇和鹿如許背在了身上。
宋溫迷迷糊糊的站起來,看著眼前的一切有些懵圈。
不多時,伴隨著鍾聲的那道低沉聲音又重新響起,不過他先是遲疑了一番,隨後才開口道。
“由於霸主真身陷入昏迷,試煉提前結束,青試者挑戰成功,直接送往青州。”
話畢,三道光暈從天而至。
光暈退散,最前方的身影直接上前,看著宋溫頷首說道,“恭喜諸位試煉完成,請即刻前往中州,由掌令司登記。”
最前方的區域逐漸坍縮,一座玄青色磚石闊道從地面升起,延伸向看不見的遠方。
灰驢興奮的嚎叫了一陣,馱著二人便當先快活的跑在了磚石闊道上。
當空間壁障緩緩合攏,倒計時開始。
“試煉之境前三首已出現,倒計時開始,霸主投影將大批量投放,青試者前往門檻降低。”
第四境,霸主之境中。
霧狀的血氣潰散,血影霸主碎成塊狀消失。
而在場地中央,站定著三位渾身包裹在黑袍中的身影。
在聽到倒計時開始時,為首較為老成的青年朝空中看了一眼,隨即看向胳膊上那道已經愈合的黑色傷口。
“難道是你?”
中州城,天奉台。
此刻,中州城中人滿為患,可容納幾十萬人的主道上擠滿了前來的各個氏族。
來自掌令司的消息早已伴隨著鍾聲傳遍整個中州。
他們前來的目的十分一致,就是前來瞻仰一番新晉的試煉三首。
僅僅隻用了一天半時間便通過試煉之境,遠遠比歷屆試煉三首高出近半天時間。
這次的試煉三首,究竟是達到了何種逆天的存在?
所有氏族翹首以待,同時抱有一些小小的期望。
而宋城宋氏,自然也早早的擠在了最前方。
滿臉和藹笑意的宋城主撫弄著胡須,“老夥計,你說這次的試煉三首用時是不是太快了?我記得往屆最快的也就兩天時間。”
一旁陪同的老者點頭,“主上記性不見,確屬兩天。”
“哎呀,阿溫這麽久沒出城,看來這次很有可能通過試煉啊,”宋城主很是感慨,“就算沒通過試煉,撐到現在也足夠給老夫長臉了,畢竟咱們鄰居家的小子可就早早被淘汰了。”
“少族長一定會通過試煉的。”老者頷首回答。
人群熙熙攘攘,在無數人的前方便是那試煉之境的盡頭,天奉台。
偌大的天奉台上,此刻站定著數十位身穿褐色官服的身影。
而隊伍最前方,則站著一位左手執筆右手執薄的大掌令司。
他們和所有氏族一樣, 在迎接著三十年一現的試煉三首,也是預示著中州青試這場盛宴的徹底開始。
巨大的的可與天地接壤的結界逐漸消散,數道模糊的身形開始出現。
所有氏族都在此刻噤聲,翹首期盼。
大掌令司帶著早已訓練很久的微笑,開始迎接。
“嗡……”
細微的聲音響徹,結界散去,一頭蠢頭蠢腦的灰驢當先蹦躂進了天奉台。
在灰驢的身後,一道氣喘籲籲的年輕女子氣急敗壞的跳腳道,“你這頭倔驢,快給我停下!”
如此莊重肅穆的天奉台上,出現了如此滑稽的一幕,大掌令司臉上的笑意僵在了臉上,早已備好的台詞忘得一乾二淨。
而離天奉台最近的宋城宋氏,在看到天奉台上的那個跳腳女子後,全都渾身緊繃,呼吸急促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