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獻高突然間提高了音調，語氣也是非常嚴厲地說道:“說實話，都是在這半陰間裡混的人，這裡面的一點名堂誰不清楚?”

　那人有些驚恐地看著李獻高道:“前輩你知道什麽了?”

　李獻高厲聲道:“我隻想問你，你到底是哪個壇的人?”

　那人沒有回答，一雙眼睛驚恐地看著他。

　李獻高想，都是從孤魂壇跑出來的人，又何必這樣裝模作樣，弄得對方驚恐萬分的?從剛才的情況看，這人的道行也不淺，不如打開天窗說亮話，把自己的情況也告訴他，如果都是天涯淪落人，他也沒有什麽好的去處的話，或許還能拉了過來歸自己所用，如果那樣的話，豈不是一件大大的好事?

　這樣想著，他便笑了笑，換作一副和氣態，說:“我覺得你還是把你的情況告訴我好，說不定我還能幫上你呢！”

　那人將信將疑，一雙眼睛仍然看著他。

　李獻高繼道:“其實，就算你不說，我也知道，你，要麽就是壇裡派你去執行一項特殊的任務，要麽就是從壇裡跑出來的，不然的話，你不需要將自己化成巨鳥的，光明正大的多好?”

　這時候，李獻高看到他的目光在遊移了，斷定自己的話已經切中要害。

　趁熱打鐵，李獻高馬上道:“而我斷定，你的情況是屬於我剛才說的後一項。”

　那人的精神世界就像一下崩潰了一般，突然間“噌”地跪在了李獻高的面前，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說:“大伯，希望你能夠高抬貴手，放過我一馬。”

　此時的李獻高，自信心滿滿的，就如一位戰場殺敵凱旋歸來的將軍，趾高氣揚地在那人的面前走了幾步，然後說:“不是我放不放過你的問題，而是我想幫你，你要不要我幫的問題。”

　那人趕緊道:“要的呀！但不知老伯想怎麽幫我?”

　李獻高笑笑，上前將他扶起，然後又指了指他的心臟位置，說:“無論是做朋友還是做兄弟，關鍵是能不能以心換心！”

　那人被他這東打西撞的，弄得不知道怎麽說才好。於是道:“老伯，你想讓我幹嘛就乾脆直說吧！”

　李獻高狡黠地笑道:“讓你幹什麽?我能讓你幹什麽?我連你到底是誰都不知道，能讓你幹什麽?”

　那人趕緊道:“老伯，我可以把我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你，只求你能為我保密。”

　李獻高點點頭，“那是自然。”

　“那我就實話實說了。其實，我也是北坑人，老伯是否認得北坑的李文連?”

　李獻高點點頭，“認的呀！”

　“不知老伯是否記得李文連有一個兒子在八歲時因為中了烏痧而夭折的?”

　李獻高驚道:“難道你就是李文連那個八歲夭折了的兒子?”

　“是的！我的名字叫李昌德。因為我死的時候家裡非常的貧窮，加上我自己是少年亡，所以父母就草草地讓親戚幫忙把我給埋了！像我這樣的人自然是過不去奈何橋的，只能來到孤魂壇，在那裡面呆坐。雖然說孤魂壇的人可以在有人過來的時候到門口搶點銀兩什麽的，可是，我那麽小的年紀，要搶，怎麽可能搶的過別人?每次搶，我都只是在別人搶完以後，東尋西找地弄上一點點別人搶落下的碎銀子。老伯你也知道，孤魂壇裡的飯雖然是統一買，但銀子都是要自己出的。我搶不來銀子，自然也就買不來飯了。有句話叫住饑一頓飽一頓。可我在那裡是饑十頓也沒有飽一頓啊！幾乎每天都只是吃上幾口別人吃剩下的飯。這樣的生活我是足足過了五年，到了十三歲的時候，有一次我看到別人都能夠請假出去走走，覺得自己整年坐在那裡也是怪悶的，就大著膽子去向壇長請假，結果壇長是同意了。其實，我出去以後也沒有明確的去處，就漫無目的的到處亂逛了。逛著逛著肚子就餓的不行了，於是就逛回了村子裡。誰知我們這邊的中午正是陽間那邊的半夜，村子裡陽間的人都已經是睡安靜了！我又能到哪裡去找吃的?正在我無精打采地準備回孤魂壇時，猛然間發現有一家的窗戶亮著燈光，我就好奇地走了過去，想看看那戶人家半夜裡還在幹什麽。當我來到那戶人家的牆腳邊，透過窗戶往裡看時，發現裡面正在做著給小孩收驚的事。反正大家都知道，給小孩收驚，就是請床公與床婆幫忙，把白天嚇跑了的那點魂給找回來。無論是請人幫忙還是請神幫忙，付報酬都是理所當然的吧?那戶人家的女人在說了一通收驚的那些話後，就在床前燒銀兩了。本來就是饑餓難熬啊！看到那人家燒在床前的白花花的銀子，不知是什麽原因，床公與床婆都沒出現。我有點熬不住了，腦子一熱，便從窗戶鑽了進去，脫下衣服，將那些銀子包了就走。心想，這下可以有幾個月能夠吃飽肚子了！誰知，我前腳剛剛踏進孤魂壇的大門，床公與床婆後腳就追到了！兩位老人進來後也沒直接跟我要銀子，而是找了壇長，把情況跟壇長說了……”

　李獻高接了他的話:“壇長首先讓你交出銀子，讓床公床婆帶回。然後按照壇裡的規矩，對你進行處罰。”

　“是的呀！還幸好床公與床婆心善，念在我還是個孩子的份上，在拿回銀子的時候，為我向壇長求了情。壇長也念在我還是個孩子的份上，同意了他們的請求。沒有按孤魂壇的規矩將我重打八十大板，只是讓我站在中間，讓全壇的人圍住我轉圈，同時往我臉上吐沫。當時我的心裡很不服氣，可事後大家都對我說，在孤魂壇裡，這樣的處罰是最輕的了！”

　李獻高的心裡有點焦急，“那麽你是怎麽出的孤魂壇?”

　李昌德說:“饑餓難熬啊！後來，我再次請假出去逛的時候，想想是偷了不行，搶也不行的，無論做了什麽，回到壇裡都要受到嚴厲處罰。而重犯的處罰可是跟前次不一樣了，必須是加重。而如果再加重一個等級，那就是砍手腳了！要麽就是做好事，積善行德，也能得到獎勵。可是，像我這樣既無道行，又無見識的，能做的了什麽好事呢?就是遇上了機會，也不見得能夠建功啊！正當我在外面漫無目的的逛呀逛時，遇上了一個從別的孤魂壇跑出來的人，他說，在北山的後面，有一個義村，是個連閻王都不管的地方，只要到了那裡，就可以掙錢吃飯了，而且孤魂壇也不會跑到那裡去抓我們。我想想，那倒是一個去處呢！最起碼能吃飽飯，也比呆在孤魂壇裡自由一點，就與那人一起跑到義村去了……”

　李獻高馬上接下他的話說:“沒想到那是一個乾苦力的地方，每天乾的都是重活，足可以把人累散架。”

　“是的啊！可是，進去以後再後悔就來不及了！我多次想逃，但一直找不到機會，累死累活的，在那裡幹了二十年！”

　“雖然說做了二十年的苦力，但你修得的道行卻不淺呢！”李獻高感歎道。

　“既然是逃不出來，在裡面就裝老實唄！同是天涯淪落人，如果有需要，也盡量多的去幫助別人，一點點的積累道行。”

　“那這次你是怎麽逃出來的?”

　“村長派我和另外一個人到外面的骨頭村去運骨頭，我覺得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就……就……”

　李獻高的一雙眼睛死死地看著他的臉，若有所思地說:“和你同行的那個人呢?”

　“他……他……”

　看著他一副尷尬的樣子，李獻高明白了。“不用說，被你打死或者打傷了！”

　李昌德沉重地低下了頭。

　李獻高一下來勁了，用一個指頭指指點點地說:“就憑這點，無論你是回到義村，還是逃到什麽地方，最終都是吃不了兜著走！”

　其實，這些道理李昌德怎麽會不明白?只是當時頭腦發熱，一時衝動起來想逃走，而那個人又死死地拉住他，一時火起，就“叭”的一掌把他給劈死了！

　此時，李獻高又說起了此事的嚴重性，讓他一下子就變得心亂如麻起來。

　李獻高見他久久的低頭不語，就底氣十足地繼續道:“現在擺在你面前的有兩個選擇，一是我將你押回義村，這樣我就可以得到義村村長的一大筆獎勵。第二就是將你送回北坑孤魂壇，這樣我同樣能得到孤魂壇的獎勵。”

　聽他這麽一說，李昌德一下就嚇得腳都站不住了，“噌”地一下就跪在地上，“嗚嗚”地大哭道:“老伯，我求求你，求求你了，行行好，高抬貴手，放過我一馬吧！”

　李獻高的臉上浮現出一種讓人無法讀懂的得意，他狡黠地笑了笑。過了大半天才說:“饒了你?饒了你我的損失怎麽辦?”

　李昌德驚詫地抬起頭，“損失?什麽損失?”

　李獻高突然間暴怒道:“你他娘的是豬啊！我剛才不是什麽都說的很明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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