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人清澈的眼睛開始打量起眼前這個處處充滿著奇怪的年青人,心裡在想:雖然這個年青人來歷不明,但看他的樣子,應該不是什麽壞人,看他的眼神,雖然有時凌厲,有時迷茫,有時清澈,但絕沒有邪惡和狡詐。這些年來,她閱人無數,她相信自己的眼光。
想到這裡,她正想說話的時候,正在和文秀姐弟嬉笑的段飛突然問她:“嫂子,請問這附近有沒有派出所?”
“派出所?”她問道:“派出所?是什麽地方?”
現在,她已經習慣了段飛會說一些她不明白,甚至讓她感到詫異的話,所以,雖然她不知道派出所是什麽地方,但也已經不那麽大驚小怪的了。
段飛也開始習慣了雙方存在的差異,解釋說:“就是報案的地方。”
“報案?你說的是報官?!”
聽得出來,她有點緊張。
“是的,我跟我的女朋友失去了聯系,我想去那裡立個案子,好讓他們幫忙找找。”
聽到段飛隻是想找人,她內心的警惕松了下來,說道:“我們這裡報案的地方不叫派出所,叫縣衙或者府衙。”
段飛聽了,心裡又開始嘀咕起來:都什麽年代了,還叫什麽縣衙府衙的,看來這裡真是落後得很啊,離現代文明還遠的很。但他也不糾纏這個,問道:“大概有多遠?”
她猶豫了下,問道:“非要報官府嗎?”
“一定要的,青青已經失蹤三天了,必須盡快立案,晚了,我擔心她會有危險。”
“你要找的人叫青青?”
“是的,她是我的未婚妻,跟我一起出事故的。”
聽到段飛要找的人是他的未婚妻,她便知道她是勸不住段飛的,於是說道:“縣衙離這裡100裡路,府衙離這裡更遠,大概200多裡路,你是想上縣衙?還是想上府衙?”
一聽這裡離最近的派出所都有100裡路,段飛倒吸了口氣,這是個什麽鬼地方,怎麽連個派出所都沒有。
段飛說道:“我想到縣衙。嫂子,你去幫我看看,看誰家有車,我想借用一下。”
那女人看他主意已定,也就不再勸阻,說道:“車,我們家就有。”
段飛一聽他們家有車,心裡一喜,忙爬下床,說道:“那先借給我用一用,費用不是問題。”
那女人看段飛下床的動作沒那麽利索,知道他的身體還沒恢復,忙阻止他說:“先生,你的身體還沒好,還是等養好身子再說。”
段飛說道:“沒事,我的身體已經無礙了。”
其實,他並沒有完全恢復,剛才下床的時候,他還覺得四肢乏力,雙腿發抖。但想到祝青青至今還毫無消息,他那還能等得了。
但是,那女人還是一臉的擔心,說道:“先生,不是我不讓你去,這裡去縣衙100裡路,何況還要走一段山路,再快,到那裡估計也要一天的時間,但你的身體剛恢復一些,恐怕還不適合這樣的顛波。”
100裡路要走一天時間?嫂子,你這是小看我了!段飛心裡很不以為然。
他一向對自己的駕駛技術很自信,100裡路,也就50公裡,就算全部走山道,最多也就兩個小時。雖然幾天前那致命的山道差點要了他的命,但在他看來,那隻是意外,與他的駕駛技術無關。
想到這裡,他笑了笑,說道:“嫂子,你放心,不用一天時間,半天我就能走個來回。”
“半天就能走個來回?”那女人一臉詫異,
“這是不可能的。雖然阿黃現在身體還很健康,但也絕對走不了那麽快的。” 段飛忍不住問道:“阿黃?阿黃是誰?”
那女人回答道:“阿黃便是我們家那頭老黃牛啊。”
“啊!”段飛徹底呆住了。半晌,他才呐呐地問道:“嫂子,你,你所說的車,該不會就,就是你家阿黃拉的牛車吧?”
看段飛一臉的驚奇,那女人也不知道段飛究竟驚奇的是什麽,但心裡已經蕩起了一絲不安,輕聲說道:“是的,阿黃平時除了幫我們家耕田之外,偶爾也會幫我們拉拉東西。”
聽她這麽說,段飛不禁頭一晃,差點暈了過去。
他覺得自己快要崩潰了。
原來他們家的車竟然是輛牛車!
但這能怪人家嗎?這時候,他才想起,之前他曾跟她的丈夫提起過汽車。那天,他們還曾為此糾纏不清的。試問一下,既然她的丈夫連汽車是什麽樣子都沒見過,那麽,他們家裡怎麽可能會有汽車?!
今天自己是怎麽了?怎麽就這麽容易忘事?
是不是腦子給摔壞了?!
還是腦子在發高燒的時候給燒壞了?!
現在,他也隻有自己跟自己生氣的份。
那女人那裡知道段飛此時此刻的心情,但看到段飛的臉色不太好看,無不擔心地問道:“先生,你怎麽啦?是不是又覺得哪裡不舒服了?”
段飛長長地籲了口氣,讓心裡的鬱悶盡量減到最低,然後故作輕松地搖了搖頭,說道:“謝謝,我沒事。”
遲疑了下,他問那女人:“嫂子,你們家除了這輛牛車之外,還有沒有其他的車?摩托車,或者自行車都行。”
那女人雖然不知道摩托車和自行車是何物,但她可以肯定的是,他們家除了這輛牛車外,絕沒有別的車了,所以,她搖了搖頭,堅定地說道:“沒有,我們家就一輛牛車。”
段飛還不死心,繼續問道:“那村子裡其他人呢?他們有沒有?”
那女人不假思索地回答說:“我們村除了我們家之外,還有幾戶人家有牛車,至於馬車,全村也隻有孫郎中家有一輛。不過,你說的那種車,我們聽都沒聽過,又怎麽會有。”
段飛的心忍不住又開始呻吟了起來。
這是個什麽破村子!沒有汽車也就算了,竟然連摩托車,自行車都沒有!難道他們出門都是趕著牛車和馬車出去?!
他本來還想問離這裡最近的公交車站有多遠?但想到他們連汽車是什麽樣子都不知道,又怎麽可能有公交車?所以,話到嘴邊又縮了回去。
不過,他鬱悶歸鬱悶,卻沒有懷疑她的話。他相信,她說的都是真的。
那該怎麽辦?現在唯一最快的便是那輛馬車了,但他又不會用馬車,而且路也不熟,要他這樣駕一輛馬車走50公裡路,那要到什麽時候才能去得了那個什麽縣衙?
雖然現在情況有點亂,腦子也有點亂,但段飛畢竟是個久經磨練的人,也見慣了風雨,稍為鎮定了一下,心裡便有了個主意。
他問那女人:“嫂子,大哥呢?他去哪裡了?怎麽不見他?”
那女人的臉上又蕩起了一絲溫柔的笑意,說道:“他上山打獵去了。”
這時候,旁邊的文秀終於可以插上話了,自豪地說道:“我爹爹是我們這裡最好的獵人。”
這時候,段飛可沒有心情在意她的父親是不是最好的獵人,他隻關心她的父親什麽時候能回來。
何況這年代,即使是最好的獵人,也不見得是一件值得多自豪的事情。而且現在很多動物都成了保護動物,充其量,也隻能捕獲到山雞,兔子,山豬之類的。
所以,他並沒有附和文秀的話,而是繼續問她的母親:“那大哥什麽時候回來?”
那女人沉吟了一下,然後說道:“說不準,要看情況來定,如果情況好一點,晚上之前他就能回來,如果情況不好,可能要到明天才能回來。”
段飛“哦”了一聲,臉上顯出失望之色,便不再說什麽。本來他是想請那個威武的漢子陪他走一趟的。看來,他這個想法也落空了。
那女人見段飛沉默,靈慧的她自然明白段飛的心思, 微微一笑,問道:“先生,你是不是想要我那當家的陪你走一趟?”
段飛知道瞞不過她,苦笑了下,說道:“是的,我人生地不熟的,的確是想請大哥幫幫忙。”
“沒問題,等他回來,我要他陪你走一趟。”
“但。。。。。。”
段飛的話才剛出口,她好像已經知道段飛想說什麽,便把話接了過去:“先生,我知道你很擔心你那位未婚妻的安危,但這麽多天過去了,如果她能平平安安,那是她吉人天相,如果萬一她有了什麽意外,那也是她的命,你也掌控不了,又何必急於一時呢?何況你的身體還沒恢復,如果又把自己折騰倒了,那不是欲速則不達嗎?”
她的這番話一出口,讓段飛感到很是驚訝,他想不到一個沒有見過世面的普通村婦,竟然語言邏輯這麽清晰,談吐這麽文雅。雖然他一直覺得她很溫柔,很聰慧,但想她也隻是一個普通的村婦罷了,應該沒有什麽文化。不過,現在看來,似乎低估她了。
段飛知道她說得很對,但祝青青的失蹤讓他心急如焚,他又怎能隻考慮自己的身體。
不行,他不能再等了,沒有人幫他,他自己搞定。想到這裡,他說道:“嫂子,我的身體沒有問題,不過有個忙想要你幫忙,你可不可以去孫郎中那裡幫我借借他的馬車一用。”
“你今天一定要去?”
“是的,我不能看著青青有危險而置之不理。”
那女人見他的態度那麽堅定,倒有點為難了,沉吟了下,然後說道:“先生,不如我陪你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