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況，你無論殺掉誰，只要秘府還在，都會執行皇帝的命令，只要皇帝在位一天，誰也不也違抗，正是因為你們的殺戮，又推動了朝廷更大的殺戮，這幾日又有幾家被抄家滅門，涉及上千人，你可知道?”

　　無名受了些驚嚇，他對閑居先生所說，實在無法理解:“我們誅殺秘府人員，為何會牽連到其他人被殺?”

　　“秘府人員被殺，不止一個人見過你們的手段，此事已經被認定為江湖人士所為，朝廷不可能馬上對所有的江湖門派動手，但朝廷需要安穩，需要穩定政局與民心，在一時半時沒法找到直接凶手的情況下，他們會采用慣例性的舉措，那就是先解決掉與此相關的潛在問題，於是，首先遭殃的便是京城附近的江湖勢力，或者與江湖有聯系的勢力。”

　　無名明白了，此時他真的覺得自己太單純了，他還是太不了解朝廷，其實仔細想來朝廷與普通百姓沒什麽區別，甚至更像強盜一些。

　　朝廷為什麽非常喜歡誅連九族?因為為了權力的穩定而不被挑釁，他們需要威嚇。

　　一個人敢於謀逆，你跑了沒關系，但你的家人、族群與鄰居將受到性命之憂。

　　可見朝廷在對待這種事情上，也經常會用潑皮無賴的手段，那就是報復。

　　閑居先生看到了無名神色上的變化，做為一個雖有些經歷，但涉世未深的少年，根本無法隱藏的心理異動。

　　“這就是你所謂的復仇，你每殺死一名仇人，就會連累十名甚至一百名無辜的生命，你覺得值嗎?你還覺得你的行動是正義的嗎?”

　　無名此時真的不敢確實了，就在一天前，他還滿腦子的為了大義允許手段的不當，確不知道即便你設定了大義作為目的，你得到的不一定是大義，可能反而是大惡。

　　正如閑居先生所說的這次京城秘府事件，他們力求除掉秘府中罪惡之人，卻引來朝廷對無辜百姓的報復，到底算是行善、還是作惡?

　　無名已經分不不楚。

　　他突然之間陷入了深深的迷惘，連看向閑居先生的眼神都透出了遲疑，此事對自信滿滿的無名造成的打擊要遠遠超出閑居先生的預測。

　　“我沒想到——”無名嚅囁道。

　　閑居先生陡然起身:“若是有一株毒花，因為其中的一個花瓣毒死了你的家人，你是選擇向那瓣花瓣報復，還是鏟除整株毒花?”

　　顯然這個問題，並不需要無名回答，因為答案很明顯。

　　無名知道閑居先生的意思，他抬眼看向在客廳中不停走動的閑居先生:“我不是沒有想過，但以我們的微薄之力，如何能將整株毒花拔去，若是能先從枝枝葉葉開始，難道就沒有可能將毒花一點點除掉?”

　　閑居先生顯然被無名激怒了:“倘若你有足夠的力量，或許你反倒可以先從枝葉開始，但如果你只是一條蟲子，你啃掉的枝葉又會重新長出來，你覺得你啃得完嗎?”

　　“若力量微弱如蟲，反而從枝葉下手，永遠無法破除這株毒花，而更應該從關鍵的根部著手。”無名似乎有些明白了。

　　“但根部看起來可能比枝葉更強壯，而且還深埋在土裡，確實有難度，但如果在不破壞根部的情況下，一個蟲子是永遠沒法把枝葉啃完的。”

　　無名點點頭，他甚至感覺到閑居先生想要做什麽，包括自己一直沒明白的利用點在哪兒。

　　“先生有何想法?”無名覺得是切入正題的時候了。

　　閑居先生又回到自己的坐位上，眼睛直直地盯著無名:“從皇帝入手，扳倒威隆帝！”

　　“先生的身份，此時可以說出來了吧。”

　　“老夫是你的伯父，原太子李延，傳聞中被威隆帝暗中刺殺的就是我。”

　　無名有些驚訝，但似乎又在自己的推測之中，當然他並沒有想到閑居先生竟然是原太子，在他心裡，他一直認為此人的身份有可能是位王爺，最起碼也是一位曾經的權臣。

　　“你既然當年並沒有死，為何甘心將皇位拱手相讓?”無名對此有些不解。

　　李延回道:“我雖然當日沒死，卻身受重傷，幾度瀕臨死亡，等我傷愈之後，我的那位弟弟卻已經登上王位，雖然我在朝中的勢力還有，但你也知道，在我是太子的時候，擁護我的人可能很多，那是因為許多人相信我將是下一任的皇帝，當威隆帝已經繼位，我便成為廢太子，原來擁護我的人，即便內心還在支持我，也不得不考慮自己的風險與利益，水落石出之時，站隊已經完成，我自然也就失去了機會。”

　　“那你為何便認為眼下還有機會呢?”

　　“剛開始的時候，許多人即便從私人感情上並不一定接受威隆帝， 但內心中還是會安慰自己，威隆帝不見得會比我李延差，他們帶著期望，即便威隆帝表現出許多讓他們不滿的地方，但不僅是朝臣，即便天下百姓，仍在給威隆帝機會。可經過了近二十年的時間，人們的耐心已經耗光了，他們不再相信威隆帝，此時不但不會再有期望，反而會形成失望的累積，從而產生絕望感，人一旦絕望，就會挺而走險，所以機會又來了，時機又回到我李延這邊。”

　　“既然你本身就是太子身份，為何不利用自己的身份，卻想著利用我這個名不正言不順的皇子身份?”

　　李延微微一笑道:“你是今帝皇子，除去威隆帝之後，由你繼位，反而名正言順。而我是前太子，若由我繼位，那叫複辟。這就是其中的差別。”

　　“也就是說，現在看來，我比你更加名正言順。”

　　李延點頭道:“你很聰明。”

　　“既然伯父想把我推上皇位，這本是求之不得的事情，為何卻要抱著利用我的心態，莫非伯父推我繼位，不過是個幌子?”無名不怕把此事點明。

　　李延倒也坦白:“剛開始的時候，我確實有這個想法，但後來我卻不這麽想了，或許你比我更加適合做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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