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越也知道,再問下去,也問不出太多的所以然來,再說自己現在滿心想著的都是如何找到自己父親何大富的事,也沒有太多心思關注這幻境裡的是是非非。
乾脆雙臂一伸,由著常玉幫他脫去上衣,解開裹布,清洗傷口與換藥。
常玉清洗傷口的時候,他低頭看了一下,一處長長的傷疤從肩頭橫貫下來,直到腰間。
心中大驚,暗道:“這刀若劈得再深些,豈不是要把自己斬成兩斷!這到底是個什麽鬼世界,也太危險了吧!”
不免又好奇起來:“常玉,我這是何人所傷?”
“尊主前些日在臨海川,遇到了幾位魔教高手,被他們圍攻才受的傷。”
“我不是魔尊嗎?魔教的人為何還要傷我?”
“因為——,因為他們不承認您是他們的魔尊。”
“那我到底是不是他們的魔尊?”
常玉很肯定地點點頭:“您當然是了!”
算了,還是別問了,是與不是又有什麽關系,反正也不是真的。
轉頭倒仔細打量起常玉來。
只見小姑娘著一件淡綠薄衫,與天瑤身上的那件倒是挺象,身形較天瑤要瘦小些,尖尖的小臉,眼睛很大,在小臉上顯得有些突出,皮膚很白,卻透著些蒼白的感覺,秀發束於耳後,頂上挽了個發髻,別著一根青銅發簪。
常玉目不暇顧地幫他在傷口中敷藥,李越能感受到她的手指在自己身上輕輕滑動的觸感。
這真的是幻境中的人嗎?還是另一個世界的人?
李越覺得一陣困意襲來,不知不覺意合上了雙眼。
在夢中,他回到了橫斷山西山鎮的家中,自己的父親何大富正在棚裡剁肉,滿臉的虯髯橫展開來,看到他走進院子,笑道:“大娃,今天咱爺倆吃紅燜排骨。”
“好啊,爹,要少放些鹽,你上次做的太鹹了!”
“那等會鹽你來放,可好?”
“好!你看我剛抓的野兔,明兒可以做兔子肉吃。”自己衝何大富晃了晃手中還在踢踏的兔子。
“我們家大娃真是厲害,哪天給爹抓頭橫斷山的野豬回來!”
突聽到咚咚的聲音,本以為是父親剁肉的聲音,但又不像,聲音似乎卻越來越大,好像從對面的山谷中傳來。
“爹,你有沒有聽到那邊山谷傳來的咚咚聲?”
何大富抬起臉,望向遠處的山谷,搖了搖頭:“沒聽到啊,哪有什麽聲音。”
“真的有!”李越側起耳朵,這聲音分明就是對面山谷傳來的,而且越來越大、越來越近。
突見幾十名黑衣人騎著烏黑的高頭大馬,從對面的山上俯衝下來。
李越一驚,騰地從床上坐起,卻聽得聲音還在,轉過頭去,發現原來是敲門聲。
“這小子,怎麽還在睡?不想救你爹了?”門外傳來老胡的聲音。
李越一躍而起,開了門,老胡與天瑤跟著進來。
“你知道什麽時辰了嗎?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老胡看著他,很是不滿。
天瑤驚叫起來:“越兒,你這是——”指著李越沒有扣上的外衣下露出的裹滿整個上身的白粗布,張大了嘴。
李越低頭一看,也嚇了一跳,在那個幻境裡受的傷,不會又是真的吧!
“你這又是演哪出?”老胡伸手戳了戳他身上的布。
李越哎呦了一聲:“別碰,這可是真傷!”
老胡撫掌一笑:“我知道了,
你小子怕昨天的事露陷,所以昨夜故意劃了自己一刀。” 李越看了看笑著的老胡,吃驚的天瑤,本來想解釋,又打消了念頭,這種事說出來誰會信,隻擺擺手道:“算了,也不是什麽大事,以後再給你詳說。”
“可是——”天瑤當然不相信老胡的推測,所以滿腹狐疑。
老胡打斷道:“別可是了,我老胡的判斷絕對沒錯,只是你小子這樣,是不是演得太過了。”
李越拍了拍老胡:“胡師爺,你老推測的沒錯,不過眼下正事要緊,這個話題先放放,咱們得趕緊去跟盟主辭行。”
“還辭行啥,我們都是自由人,說走就走唄!”
“你們倆可以,但我終歸是入了往生盟的弟子,不能一聲招呼不打就下山吧?”
“老胡你閉嘴!聽越兒的!”天瑤對老胡有欽佩的時候,也有討厭的時候,此時她又忍無可忍了,一根手指直戳到老胡的下巴,嚇得老胡連忙收聲。
朱列聽李越說要下山,便問道:“下山所為何事?要去多久?需不需要派幾個師弟跟著?”
“稟盟主,弟子下山是因為個人家事,所以無須勞煩其他師兄弟,至於時間卻說不準,不過弟子事情一旦辦好,必會即刻返回,還請盟主放心。”
“這樣啊,那就好,下山後有什麽事,可在當地直接找往生盟的分盟弟子幫忙,並通過分盟經常傳信回來,以免本座擔心。”
一邊遞了個冊子給李越,囑咐道:“這是往生盟在各地分盟的名冊,萬不可丟了!”
要說剛聽說往生盟的時候,李越的觀念裡,往生盟既被稱為邪派,必定是邪惡的。
看到朱月出場,在客棧威脅店家的時候,更加深了這種看法。
即便後來拿了往生盟的弟子牌參加鐵券賽,想的也不過是利用往生盟。
而今,與往生盟接觸越來越多之後,再加上與他在冷泉派一段日子的對比,更加地感受到往生盟的與眾不同,特別是盟主朱列,乍看一身邪氣,雖跳脫不羈,其實卻通情達理,與那些端坐著擺譜的所謂正派相比,更加有人情味。
李越眼睛有些濕潤,雙手接了,揣入懷*手行了大禮,道:“弟子知道。”轉身揉了揉眼,衝老胡、天瑤二人道:“走吧!”
三人下山的時候,雖說昨夜裡仔細地看了一路,但白天的景觀又有所不同,一邊走一邊還是睜大了眼睛,他們真真切切地看到了往生盟所在的這蓮頂,原來真的是靜靜地懸在空中的,這是一種怎樣神奇的自然造化之力?
“我終於知道,這往生盟如何能從亙古時期,一直傳承至今,百年前豐興帝挑動一百多名門正派圍攻往生盟,竟損傷大半,最后豐興帝也只能不了了之。你們看,這白霧峰的蓮頂,即便是舉國之力,也無人攻得上來。”
“那如果圍住呢?這麽一個孤零零的獨峰,上面的人豈不是要被困死?”李越道。
天瑤抬眼望著懸在頭頂上的一眼望不到邊的蓮頂,道:“越兒,你有所不知,我也曾聽說過這往生盟的事情, 說當年就曾被一百多名門正派圍困了整整三年,但往生盟的人在上面卻活得好好的。”
“圍了三年,那不餓死,也渴死了!”老胡不解道。
李越抬眼望去,那似蓮頂一般的懸浮平川:“我知道了,這麽大的一處平頂,自有自己的萬物循環,肯定有水可以飲用,應該還可以種植糧食,自給自足,形成一個完全獨立的世界。”
“正是!我外公也是這麽說的。”天瑤指了指蓮頂底部的一處,那兒有一股飛瀑傾泄而下,在高空中被風吹化,變成一團霧氣,道:“這水必定是蓮頂上滲出並泄露下來的,這頂上自然也會有水源。”
“只是不知我們什麽時候才能再回來?”李越突然覺得有些不舍。
三人下了白霧峰之後,循著昨天過來的山路,來到了山腳上的小鎮,在小鎮上找到了他們前些天轉住的客棧,馬就寄養在客棧後院,馬車停在門邊。
天瑤很熟練地套上馬,又稍微整理了車轎,把馬鞭遞給老胡。
老胡接過鞭子,撫摸著馬頭,道:“馬兄,今天咱哥倆又得辛苦一下了,這又能怪誰呢?怪就怪咱倆命不好吧。”
說罷縱身上了馬車前頭,馬鞭一揮,炸出一聲脆響來。
馬兒一驚,揚蹄而起。
“老胡!我們還沒上車呢!”
老胡回頭看著李越拉著天瑤狂奔的樣子,笑的胡子都抖了起來。
“這位公子,你可叫李越?”
李越收住腳步,看到身後不遠處立著一個人,逆著陽光,看不清楚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