麒麟屯,紀小鋒家。
紀學鋒從麒麟小學,一路沿著迤邐羊腸小道,當站在麒麟屯的山坳口,望著連亙的群巒,他心中竟是無限的感慨。
頗有一絲“遙望是君家,松柏塚累累”的感傷,這算是家訪嗎?那老房子,一切都那麽熟悉,如在昨昔。
這是自己的家啊!
作為老師,他來學生紀小鋒的家,那就是家訪。
可是,這兒都是曾經生活過的地方,是自己的出生之地,言之自己的家,偏偏誰都不認識自己。
真是荒唐得可笑!
這狗血的重生,或許是紀學鋒見過最操蛋地重生了,沒有之一。
小說裡的那些重生,主角都有金手指,從此,牛逼轟轟帶閃電,逆襲高富帥,迎娶白富美,成就燦爛人生。
而自己的重生,非但狗血,還變成兩個,一個站在講台教書的老師,另一個成為自己孩提時期的學生。
望著山腳下,傍山而建的老房子,這一棟木架房,那可是他們老紀家祖上的遺產,傳承了幾代人,還是一大家子住在這老房子裡。
走到紀小鋒的家門外,紀學鋒呼吸都有些快要窒息了,這是重生以來,第一次這麽近地站在“家門”前。
只是,自己上前去敲門,打開門的“父母”當然不會像曾經那般熱情,笑容滿面,為奔波在外的“兒子”回來而感到欣慰。
他再也不屬於這個家了,明知,紀大全、田桂花是自己的爹娘,可也不能叫一聲爹娘。
紀學鋒甚至後悔,不該來做這一次家訪,那麽近距離地看著這個家,一切都是如此的熟悉,庭院門前的那一株棕櫚,長得人多高,掛滿著棕櫚花。
雖然棕櫚花並沒有多麽的妖豔好看,但是,卻是從那些棕櫚上長出巴掌大一塊的花苞,然後不斷地生長,綻放毫不起眼的花朵,經過一段時間,結出棕櫚果子。
棕櫚開花也挺不容易,需要一些年月,才會開花,結出果子。
等果子成熟掉在地上,鑽進泥土裡,又開始發芽,長出新的棕櫚。
老房子側屋窗戶邊,一棵歪脖子柑桔樹,斜靠在窗戶邊,以前,紀學鋒總是盼著這一棵歪脖子柑桔樹像別的柑桔樹一樣,開花結果。
那樣,他就可以從窗戶邊摘桔子了。
可是,等了很多年,這棵歪脖子柑桔樹非但沒有開花結果,反而開始出現乾枯作死的病態。
畢竟歪斜著樹枝,像是日暮的老年人,隨時就是油盡燈枯。
在老房子的正前方,是一片比較肥沃的土地,足有一個足球場那麽大,開闊的土地,但這土地並不是紀小鋒家的,而是二叔公家的。
一般春夏季,會種一些玉米,等玉米成熟秋收後,二叔公家會種一些油菜,等油菜長高開花,一大片金燦燦的油菜花,那可是蜜蜂的樂園,是美妙的景色。
這一切如同舊電影一樣,閃現在紀學鋒的腦海,回來了,卻是再也回不去了,屬於紀學鋒的純真年代。
如今的他,只不過像個陌路人,重溫著那些過往的熟悉,卻是再也不屬於他了。
這種感覺如同邂逅了初戀,時光荏苒,再度與初戀重逢,早已物是人非。
即使心中無盡的悸動不安,然而再也回不到彼此的溫存。
初戀是如此之美好,可大多數的初戀都葬送在了青春的歲月長河裡,只有在多年後,孤寂之余,回眸時光掠影,重現昔日的容顏,一切竟是那麽美好而再也無法握在手裡。
紀學鋒苦笑了一下,自己為何如此慨歎,命運本就不是公平的,自己又何必去追憶那些逝去的青春與美好呐!
他剛欲轉身去敲門,身後卻是一生甜軟稚嫩的聲音問道:“你是誰啊?你找誰呀?”
紀學鋒一眼看去,是小嵐!自己的妹妹,此時的她,才這麽一丁點高,按照重生回來前,小嵐早已經長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小嵐,我是哥……”紀學鋒情不自禁,差點對紀小嵐說,自己是她的哥哥,但話一說出口,又立即反應過來,“咳咳,我是你哥哥小鋒的班主任紀老師,你是他的妹妹小嵐吧?”
紀小嵐眨巴著一雙明亮澄澈的大眼睛,妹妹小嵐真的水嫩嫩的,像個洋娃娃似的。
“原來是老師呀!”小嵐輕輕推開,朝著屋裡喊了一聲,“哥,紀老師來看你了。”
不一會兒,紀小鋒手裡捧著一本厚厚的書,從屋裡走了出來,身後又是母親田桂花。
映入紀學鋒眼裡,是紀小鋒臉頰上一片紅腫淤青,顯然是被人揍的。
他驚愕之余,上前一步,關切地問道:“小鋒,到底發生什麽事了?你怎麽……”
紀小鋒冷淡地瞥了一眼紀學鋒, 沒好氣地反問了一聲:“你……怎麽來了?”
田桂花責怪地罵了一聲:“猴崽子,瞎說什麽呢,你班主任紀老師來看你呢!”
她趕緊對紀學鋒笑著說道,“紀老師,快進屋來坐。”
“誒!”紀學鋒回應了一聲,看著眼前的“慈母”,心中湧動著無比的情緒,相比於重生前,此時的母親田桂花要年輕許多,兩鬢花白的頭髮也少很多。
可是,她並不認識,眼前的紀學鋒,就是來自未來的兒子,那個考進了大學,讀了師范本科畢業的兒子,令父母感到自豪的兒子啊!
紀學鋒三番五次,都險些叫田桂花一聲“媽”了,他極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此時的自己,是紀小鋒的班主任老師,不是田桂花的兒子,紀小鋒才是!
即便是生身母親,斷然也認不得從未來穿越回來的兒子。
這種心緒真是叫人難以忍受,明明是親生之母、同胞之妹,相逢卻是不能相認。
進了屋,環顧一圈屋內,一切都依舊,那些用過的物件,都是那麽的熟悉,就連紀小鋒擺放在角落裡寫作業的小桌子,他都記得無比的清晰。
還有堆在一個破舊書架上,一摞書籍,從連環畫的小人書,到各種各樣都看過的小說,都整齊地擺放在書架上。
就連紀小鋒捧在手裡看的《三俠五義》這類演義小說,他都是如此的親切熟悉。
“紀老師,實在不好意思啊,家裡出了點狀況,這兩天小鋒沒能去學校上課。”搬了凳子,田桂花客氣地讓紀學鋒坐下,然後她率先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