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小鋒回到家,田桂花又是氣又是無奈,“小鋒,怎麽能不讀書呢?不讀書,不就像祖祖輩輩那樣,一輩子口朝黃土背朝天了嗎?”
“媽,小嵐都這樣了,先給她治病,我實在沒有心情讀下去了。”紀小鋒說了一句,轉身拿起一本書,一頭埋進書裡,任由母親田桂花嘮叨,他隻裝作聽不見。
他何嘗不想繼續讀書,在這樣一個年代,雖不敢說,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但是的確是知識可以改變命運的時代。
想要有好的出路,唯有靠讀書,走出貧困的山區,改變命運。
可是,家裡遭遇各種困境,雖然每一次都是有驚無險,但若是自己不讀書,也是減輕父母的負擔。
下午,紀小鋒如同往常一樣,將牛羊趕到山坡去放牧,紀大全去和親朋好友借錢回來,聽田桂花一說紀小鋒將學校裡的課本全部都搬回家了,說不讀書了。
紀大全心沉了下去,本想動怒訓斥一通紀小鋒不懂事,但轉念一想,是紀小鋒太懂事了。
想著今天出去,跑遍了所有能想到的親戚朋友,平時,雖然紀大全與這些親朋好友關系也不錯,但是,他家裡的貧寒,是村裡出了名的,誰還敢借錢給他呢!
找那些親戚朋友還沒開口借錢,這些親戚朋友早把自家說得多麽淒慘,甚至是說得快要揭不開鍋了。
然後,敷衍地對紀大全家的遭遇表示惋惜同情。
奔波了一天,連一毛錢都沒有借到,這事又怎麽能怪罪紀小鋒呢。
紀小鋒太清楚家裡是個什麽狀況了。
他二話不說,剛欲出門去紀小鋒放牛羊的後墳山,剛好紀學鋒二次家訪到了家裡。
一進屋,紀學鋒關切地問:“小鋒爸爸,小嵐怎麽樣了?”
紀學鋒心緒凌亂,這是回到麒麟村,第二次回到老房子,眼前的二老,兩鬢斑白了不少,仿佛間,縷縷銀絲更是顯得蒼老了不少。
看著嚴父慈母,紀學鋒心裡比被人一刀一刀地割還要難受,他能告訴二老,自己是來自未來,是他們的兒子嗎?
不!
要是這樣去告訴二老,非但不會得到接受,反而會被當成神經病。
只怕是這一輩子,都不能與二老相認了。
與二老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狗血的重生,真是操蛋。
“紀校長,您怎麽來了?”紀大全、田桂花一看到紀學鋒,都是熱情地迎了出來。
“小嵐的事兒,我聽說了,怎麽會這樣?”紀學鋒皺起眉頭,“這鬼祟附身,失憶,這怎麽想都不科學啊!”
紀大全“唉”長歎了一口氣,“紀校長,我們也不願相信,也難以接受這樣的事實,可事實卻是發生了。”
“是啊,如今,小嵐出了狀況,小鋒又不肯去上學,我們真的沒有什麽辦法了。”田桂花亦是感歎道。
紀學鋒隻好安慰道:“小鋒爸爸媽媽,你們先別著急,天無絕人之路,總會有解決辦法的,小鋒呢?”
“去後墳山,放牛羊了。”田桂花沉聲說道。
紀大全面容沉下來,“他怎麽一個人跑去後墳山放牛羊,這個地方那麽不乾淨!”
“這孩子,不服氣,他要去後墳山看看,到底是什麽妖魔鬼怪,附在小嵐身上,所以,他就去了後墳山。”田桂花絮叨著。
紀學鋒皺眉道:“我去找他談談,眼下,馬上就是小升初考試了,課程是一點也耽誤不得了。”
“紀校長,
我和你一起去。”紀大全點了點頭,與紀學鋒出了家門,朝著後墳山走去。 走在路上,紀學鋒沉默了很久,都沒有說話,這裡的一草一木,都是那麽的熟悉,可如今他卻是一個無法駐足的過客,一個匆匆的過客!
“紀校長,真是不好意思,小鋒的事,讓你這麽忙,還親自跑來。”紀大全一邊走,一邊感激地說道。
紀學鋒深吸一口氣,如果告訴紀大全,說自己是紀小鋒的未來,會不會嚇到紀大全呢?
他已經快要憋不住,要親口告訴紀大全,自己是他未來的兒子。
終究,他還是忍住了,這樣的消息,對於紀大全來說,只怕不見得是什麽好消息。
況且,這麽荒唐的事,說出來誰會相信呢!
誒,倒不如讓這件事爛在肚子吧,只有他和紀小鋒知道便好,只是,自己重生歸來,卻不能和至親相認,或多或少,都有些遺憾。
不過,現在,紀小鋒才是紀大全和田桂花的兒子,他這個未來的自己,根本不算, 難道不是嗎?
麒麟屯後墳山,是一片荒塚之地,由於荒塚多,所以,這裡並不會有人家居住,只有一片荒草地,還有一些苞谷地。
已是接近秋收季節,這裡的玉米地,長著豐碩的玉米棒子,苞谷葉子也變得有些枯黃,象征著秋收的季節馬上就要到來。
紀學鋒對這裡太過於熟悉了,曾經,是自己放牛羊的地方,如今,故地重來,早已經物是人非。
望著後墳山一片荒塚,那些小土丘的墳墓,有些早已經是荒廢,長得半身高的雜草,簇擁在墳頭。
有些墳墓早已經是追溯不到是誰家的祖墳了,也有些可能連後代子孫都斷絕的,埋葬在這裡,根本不會有人掃墓。
只有那些後代子孫人丁興旺的,還會在清明節,去掃墓。
不過,在麒麟村一年至少有兩次去祖墳祭拜,一次是清明節,後代子孫祭祖的時候,將那些墳頭的雜草砍斷,有些往墳頭添一些新的黃土,把墳墓的祭拜台,打掃得乾乾淨淨。
然後,在墳頭上插上祭祀品,這種墳頭插的祭祀品,方言叫“掛清”,是用皮紙裁剪成的紙錢,做出專門的形狀,掛在墳頭。
在祭拜台上,擺上祭祀的刀頭酒水,有些家裡殷實的,還會買上蠟燭,點在拜祭墳頭,一邊焚香燒紙錢,一邊禱告祈求列祖列宗庇佑後世子孫平安如意之類。
除了清明節祭拜,還有就是除夕,除夕當天,每家每戶,將過年的年豬豬頭煮好,撞在盆裡,將年夜飯所有吃的東西,與豬頭一起,端著去到每一座祖墳,先祭拜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