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府

　書房之中，蔡邕坐在矮桌後面，拿著幾張信紙，低頭查看，盧植則百無聊賴的坐在一旁，抬著頭，四下打量。

　這時，蔡琰端著一個托盤走了進來，先是給盧植送上一些茶點，然後才坐到父親的身旁，在他的桌子上，也放了一些。

　不過，蔡邕此時聚精會神的盯著手裡的信件，根本沒有注意到其他，坐在旁邊的蔡琰也心生好奇，忍不住的側過頭，悄悄地偷看。

　過了一會兒，蔡邕長長的歎了一口氣，把手裡的信件拍到桌子上，不敢置信的看向盧植，問道:“攤丁入畝，納稅當官！玄德這是想要幹什麽?”

　“又是那劉玄德！”蔡琰暗歎一聲，皺了皺眉，從父親的手下抽出那封信件，兀自看了起來。

　“你說他要幹什麽?”盧植反問一聲，無所謂的笑了笑。

　事實上，自從盧植在冀州檻車入朝，他就已經開始心灰意冷了，對於朝堂之事，也不再關心，劉備此時如此大膽，雖然他也看出了一些端倪，但卻根本不想多管。

　“你——”蔡邕伸出手臂，用顫抖的手指指著他，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道:“唉……子乾，你身為他的老師，也應該管管，怎麽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如此不智呀?”

　“這種稅法雖然看起來不錯，但是，現在是什麽時候呀?陛下此時身體有恙，但卻想要更換太子，朝堂之中更是一片混亂，這個時候，哪還有什麽精力改革稅法呀?”

　“就算他劉玄德想要掃除弊政，減輕百姓負擔，也應該等到新皇登基之後再說呀！”

　“更何況，他此時也不過是一郡太守，要是想有所作為，就更應該韜光養晦，等到他登上高位之後，再圖其他！”

　“現如今，在這個時候，就拋出如此驚世駭俗的改革方法，除了能引起官宦世族的抵製之外，又能得到什麽呢?”

　蔡邕指著盧植，也不等他回答，就連續不停的噴出了這麽多話。

　事實上，蔡邕在政治上並不敏感，不過，就連是他，都感覺這份改革雖然看起來挺不錯的，但卻根本不可能得到實施。

　所以，才會如此的迷惑！

　此時，蔡琰也把那封信件看完了，心中既有些驚歎，也同樣感到迷惑。

　攤丁入畝，納稅當官！雖然這種改革看起來挺好，但是，此時朝堂之中正忙著儲位之爭，而他劉玄德也不過是一郡太守，根本不可能掌握大權，將這份改革推行下去。

　既然如此，他還為什麽把這份得罪世族的改革拿出來呢?根據以前的情況來看，他劉玄德也不像是愚蠢狂妄之人啊！

　蔡琰也皺起了眉頭，直直的看向一旁的盧植。

　看到他們父女兩人盯著自己，盧植苦笑一聲，搖了搖頭，道:“玄德的想法如何，老夫也不太清楚，不過，今年三月，陛下在劉君郎(劉焉)的建議下，將部分州刺史改為州牧，玄德此時，恐怕也已經心生大志……”

　“心生大志?”蔡邕皺了皺眉，還是不太理解。

　不過，一旁的蔡琰卻極為聰慧，立刻就眼睛一亮，脫口而出:“盧師的意思是……他劉玄德已有中興漢室之心……”說到最後，她的聲音也開始有些顫抖。

　想當初，光武帝劉秀平定天下，中興漢室，才有如今的朝廷。

　因此，蔡琰猜出來的意思就是，劉玄德已有不臣之心，所以才會如此的震撼。

　經過女兒的提醒，蔡邕也終於明白了過來，驚歎一聲，難以置信的瞪著盧植，道:“難道……真是如此?”

　“除此之外，還會有什麽理由呢?”盧植身居高位，政治眼光自然是不同一般，在他的心目中，自己這個學生雖然經常做出一些驚世駭俗的事情，但卻明顯不是愚蠢之人，說話做事更是有的放矢，絕不會空耗力氣。

　既然他在這個節骨眼上，突然拋出事關天下大局的改革計劃，很明顯，就從來沒有想過將其實施出來。

　更何況，還要把它潤色刻印，傳之天下，當然是為了宣揚自己的政治主張，為將來的大業做準備。

　只是，盧植還有些不解的是，他劉玄德怎麽敢肯定，當今陛下駕崩之後，天下大局會不可收拾你?

　要知道，這份改革，可以說是將全天下的官宦世族都得罪了呀，若是等到新皇登基，天下穩定，他劉玄德就肯定會遭到天下世族的圍攻，到時候，就別想有什麽好果子吃！

　“居然……真是如此……”蔡邕也終於想明白了，長長的歎了一口氣，有些無力的墩坐到地上。

　同時，蔡琰也嗤笑一聲，一臉不屑的說道:“劉君郎建議陛下設立州牧，自己則跑到了蜀中，割據一方，而劉玄德又有如此居心！真是沒想到，他們劉氏宗親，居然連一個忠臣都找不到！”

　“這不是很正常嗎?就算是在民間，想要爭奪家產的，也大多都是親屬！”盧植搖了搖頭，歎道:“恐怕他們都想成為第二個光武帝吧?”

　“既然你都看出來了——”蔡邕坐直了身體，瞪著盧植，質問道:“為何不管管你這個學生啊?”

　“唉……我已經老了……”盧植擺了擺手，歎氣道:“對於晚輩的事情，老夫不想管了，也根本管不了……”

　盧植雖然是漢室忠臣，但也不是迂腐之輩，更何況，自從當初在冀州被檻車入朝之後，他就已經心灰意冷了，對於朝堂之事，他也懶得操心了。

　再說了，劉備還是他的學生呢！難道讓他去舉報自己的學生有謀反之心?可是他也根本沒有證據呀！

　“也是……”蔡邕也搖了搖頭，自嘲道:“反正也是他們劉氏宗族內部的事情，我們這些得不到重用的小臣就不用操心了！”

　對於漢靈帝，以及整個朝堂，蔡邕也同樣滿腹牢騷，畢竟他們蔡家的遭遇，可沒有多少好事呀！

　“父親， 盧師——”蔡琰抖了抖那封信件，問道:“他在這裡面的要求，你們打算怎麽做呀?”

　“就按他的要求做——”盧植擺了擺手，道:“老夫倒想看看，他劉玄德究竟有什麽底氣，居然如此的膽大包天?”

　注:我個人認為，盧植在冀州戰場被檻車入朝後，就應該在官場了遭到了重大打擊，之後，就很有可能心灰意冷，再也不想插手朝堂之事。

　歷史上，黃巾起義平定之後，天下時局仍然動亂不休，年年征戰，而在這個過程中，盧植卻一直呆在朝中，根本就沒有再次出來帶兵，直到董卓另立新君，他才站出來說句話。

　因此，我認為，盧植在黃巾起義前後，他的性格，以及做人做事的手段，都應該是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在遭受了重大挫折後，他對漢室朝廷也就沒有什麽期待了。

　畢竟，他都已經老了，已經沒有了東山再起的心力，就在公元192年，也就是黃巾起義平定九年之後，他就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