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繼遠這邊正為如何臨時安置小虎頭疼著,那邊的徐萬年,卻是腆著臉湊了過來。見著,眼前突然出現的這一張熟悉笑臉,先前還苦惱著的折繼遠,此刻卻是笑了,心道:“這徐世伯,真是排憂解難小能手啊!”
“世侄啊,你看啊,這傷處理的也差不多了,天色呢也不早了,你看是不是——那,啥,啊,”徐萬年說得婉轉,只是,那嘴卻是往外努了又努,這赤裸裸地轟人動作,怕是連傻子都能意會了吧?!
何況,眼前這世侄也不傻啊!
眼前徐萬年的意思,折繼遠哪會看不明白,可他卻是嘴角一裂,扯出了一抹笑容來:“是啊,是啊!今日裡,是小侄無狀,多有討饒。更是,阻了世伯的正事。小侄,在這,先給您陪個不是!”
折繼遠說著,即認真地對著徐萬年拱手施上了禮。
只是,折繼遠的這副乖巧模樣,沒讓徐萬年生出半分:這孩子真是懂事了的感慨。非但如此,他的心,更是沒來由得往下一沉。心說:這是要壞啊!也不知,這小子又在心中盤算著什麽壞主意呢!
這心念一動,就連那眼皮,也很是應景的突突跳了起來。
“世侄無需如此多禮,只是,這天氣卻是不早,再耽擱,怕是府上要著急了啊!”
這一頭,徐萬年嘴上客套,心上更是巴不得,折繼遠立刻消失在自己面前。只要踏出徐府大門,我老徐管你去禍害誰!
只是,世事又豈能盡如人意啊!
“世伯說得極是,小侄也在想,等下將這小虎送家去後,即去瓦舍那裡。畢竟,讓人說書先生,等久了,可也不地道啊!”
眼見著折繼遠說著,就要邁步往外走,徐萬年老臉卻是一抽,心道:這是要將人往死裡逼啊!
可轉瞬忙又換上一張笑臉,伸手就叨住了折繼遠的手腕,親熱地道:“誒,世侄啊,世伯方轉念一想,府上老夫人要是知道,你在世伯這,必也是安心的。你看啊,這天色確是不早了。不如,就留下吃了飯再走,也是不遲!不然,世伯日後,在老夫人面前,倒也要落下個,招待不周的罪名啊!”
“那,這小虎——”
“留下,留下,一並留下。世伯家,雖說不是什麽大富大貴,可這一口、兩口的飯食,還是供得起的——”
徐萬年心說,這虎子,人到現在還暈著呢,能吃啥?!這一波操作,自己不虧。
“世伯,真是好人啊!”可折繼遠,顯然也有著自己的小九九。只見,他眼眸一轉,親熱地反握住了徐萬年的手,道:“世伯如此仁義,真是令小侄佩服之至啊!”
徐萬年心道,這折繼遠在外是有多不招人待見啊?!自己這只不過是留他吃個飯,也能將他感動成這樣,這孩子是缺愛啊!
這裡,徐萬年猶自沉浸在自己的“義舉”中。折繼遠這邊卻是續道:“待小虎傷勢好轉,小侄即刻前來接人。畢竟,醫術上世伯可是專業的,人在這,小侄也安心啊——”
“傷勢好轉、前來接人——”不是啊,那啥,為何折繼遠此時的話,讓人聽著那麽別扭呢?!
“那個,世侄啊,你是不是誤會什麽了啊!”
話是問了,可眼前哪兒還有人啊!?
別說是人了,就連屋子裡,當了一天石像的張福也不見了。
屋內,徐萬年覺得自己的心,沒來由得又疼了起來。不止如此,就連喉頭也是一緊,突地就湧上一股腥甜來:自己一轉眼,
這是又讓人給坑了啊! 屋外,剛步出生藥鋪的折繼遠,卻是一身的輕松。
只是,自己這,還沒下台階呢,藥鋪旁的牆角邊,卻是突地一下竄出幾個人來,將他好生嚇了一跳——
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莫非是有人要打劫?!
臥槽,那啥,如今這打劫,還流行下跪的嗎?!
折繼遠正蒙圈的當口,為首的那個黑瘦男孩,卻是睜著一雙淚眼,哽咽道:“少爺,不,不,恩公,虎子,虎子,他——”
不用猜,光看這狀況也能知道,眼前的這幾個孩子,應是和虎子一起的。而,為首的這個黑瘦男孩,折繼遠也不陌生,正是陵越樓前虎子舍身護下的,那個叫黑子的孩子。
估計,他們幾個從最初就跟了過來。只是,不敢跟著一起進去。看來,他們這耗了一天下來,卻也不曾離開。如今,見著折繼遠出來,便立刻圍了過來。
心中有了計較,生藥鋪前折繼遠,見著這一張張期盼地小臉,會心地笑了,道:“放心,你們的虎子哥沒事。相信,過不了多久,他就又能活蹦亂跳了。”
“真的嗎?!”
折繼遠的一番話,倒是毫不意外地引來了孩子們的一陣歡呼。
這懸著的心,一旦放下,幾乎一天都沒怎麽進食的肚子,卻是咕嚕嚕地叫了起來。黑子聽著,耳邊傳來的這再熟悉不過的聲音,臉又臊紅了:真是沒出息啊!
眼前,折繼遠似並沒注意到孩子們的窘態,道:“你們想不想見見虎子哥?”
“哇,好哇——”
“不過,你們進去要乖啊!不能大吵大鬧地,他正在睡覺呢!”
聽著,折繼遠這麽一說,那些孩子俱都乖巧地點了點頭,安耐下心中的興奮,隨著折繼遠躡手躡腳地走了進去——
屋內,徐萬年正一臉鬱悶地來回踱著步,一抬頭見折繼遠鬼頭鬼腦地又出現在門口,心下沒來由得又是一驚,道:難不成,這小子這麽快就回來領人了?
不,不,不,不可能。以兩人見了兩次面,他就被坑了三次的慘痛經歷來看,這種事絕不可能發生。
等等,這小子身後冒出的這些個腦袋又是啥?
眼見著,那幾個隨著折繼遠一起進來的小叫花,開心地圍著那叫小虎的看個不停,徐萬年又懵逼了:來了這麽些個人,又是幾個意思?
之後,徐記生藥鋪的後院,傳出了一陣聲震瓦礫的怒吼聲:“折繼遠——”
只因方才:“世伯,做人地道啊,小虎他只有幾個弟妹,想來這許久不見,也該著急了。於是,小侄,這就把他們一起接了過來,也好讓他們一家人安心、團聚——還有啊,這些孩子一整天都沒吃飯了,而世伯做人向來地道啊——”
徐萬年見著眼前,一雙雙看向自己的充滿了渴望地晶瑩雙眼,無奈地低下了頭。
這折繼遠就是個大忽悠啊,不但如此,更是個坑啊,還是個巨大無比的天坑,特麽還專坑他徐萬年啊!
將這一家子的小叫花子,留下來,那吃的喝的,還不都是他徐萬年的血、肉啊!
他徐萬年,可是個節儉的講究人啊——
隨著夜色漸濃,徐記生藥鋪也關了鋪子。
只是,借著這漫天的夜色,街對面始終隱於陰影中,窺探著鋪子內動靜的兩人,終於探出了頭。他們正是帶著虎子一行,今天來逛馬行街的兩個成年乞丐,高個和短腿。
雖說,陵越樓前的那一陣混亂中,高個自己和旁邊的這個蠢物乘亂溜了。可兩人卻一直不曾真正離去,而是遠遠地注視著那幫小乞丐的動靜。如今,見著那些個小乞丐都一溜串地進了生藥鋪子,高個的氣都不打一處來——
開玩笑,他費勁心思弄這麽些個事,難不成,真當他貪悅來酒樓那幾個破錢?
作為一名乞丐,還是一名有著極高職業素養,且心性堅韌非常的高質乞丐來說,他怎麽可能眼皮子淺至此?又豈是可以用那幾個臭錢給打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