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楊開山領著劉策來到囤積物資的庫房,見到堆的如同小山般的麻袋時,也是不由震撼。
“看來,流賊最近開始富裕了!”劉策舔了舔乾燥的嘴唇,看著眼前的白米、臘肉、醃菜缸、油、鹽等物,也是心頭不住震撼。
兩個流民漢子抬著一口箱子放到一塊空地,打開後,頓時一陣銀光撲面而來,一錠錠成梯形的銀塊印入眼簾,望著這箱銀子,周圍發出一陣急促的呼吸聲,這輩子什麽時候見過這麽多銀子。劉策拿起一塊銀錠,用手掂了掂,差不多重一斤,按這個世界換算就是十兩重,這一箱子怕是有近兩百斤重。
劉策手中掂著銀塊,努力使頭腦保持清醒,抬眼望了圈周圍喘著粗氣眼睛發直的流民,將銀塊丟回箱子中,把箱子蓋上搖了搖頭道:“這些東西目前無用,先把糧食清點好搬運回去。”
眾人這才回過神來,想想也對,眼下流賊肆虐,各城鎮都被流賊佔據,有錢都買不到糧食,的確要這些銀錢沒用,於是便散開去搬運其余物資。
“劉兄,你過來看。”楊又懷跑到劉策身邊滿臉帶笑,“那邊有好多精鐵,上好的精鐵啊……”
劉策一聽,眼睛一亮,趕忙隨楊又懷指的方向小跑過去,果然見倉庫一角排放著整整齊齊幾十塊方方正正的精鐵。
“快把老馮叫來……”劉策摸著冰涼的鐵塊,內心十分激動,沒想到這流賊據點還有這麽重要的東西。要知道精鐵這東西在大周可是重要戰略物資,是打造優良鐵甲兵器的重要來源。
不一會兒正在庫房外休息的老馮飛快的衝了進來,擠開人群,來到劉策跟前,也被眼前的景象楞住……
“上等的精鐵啊。”馮英輕輕的撫摸著這些精鐵,如同撫摸著自己孩子一般,滿是刀疤的臉龐不住抽動,一會兒用手指敲敲,又一會兒把耳朵貼在鐵塊上,很快面帶笑容的起身對劉策道:“都是上等精鐵!劉策,能不能都拉回去?”
劉策沒想到馮英對鐵器如此喜愛,轉念一想也沒錯,馮英工匠出身,自小本業就是和這些鐵塊火爐打交道,肯定會對這些精鐵有好感。劉策深吸一口氣道:“老馮,我要不想把它們運回去還叫你來看什麽?我見莊子裡有座爐子一直空著,應該打鐵所用,先把這些鐵塊運回莊內,回頭再找些燃料,把咱莊裡的男兒老小都武裝起來,多一份保障。”
“劉兄弟,多謝了。”老馮十分趕緊,看向劉策的眼神也柔和了許多。
“這些精鐵你自己安排人手處理吧,我就不過問了,一切等回莊內再說。”劉策不再理會,他知道老馮會處理好……
“劉兄弟,清點出來了,咱幾個都大老粗,字都不識幾個,你看看對不對,小楊,你還不快給劉兄弟報個數。”郭濤一臉的興奮,這次出戰收獲大大出乎意料,一旁的楊又懷也是笑的合不攏嘴,手裡拿著張鄒巴巴的黃紙,清了清嗓子開始報起了這趟收獲……
“糧食七千六百二十二石,包括紅薯土豆,臘肉五千四百三十八斤,慮鹽三百三十斤,菜油二十桶,一桶重大概七十斤,醃菜壇子兩百壇,黃金七百三十兩,白銀一萬一千兩,精鐵三千一百斤,馬匹十四,不算你那匹,剩余兵器鎧甲還在清算。”報完這些,楊又懷哈哈大笑,劉策和眾流民也笑了起來,這趟值了!
“劉兄弟,這麽多東西我們一次運不完啊。”就在此時,楊開山想到一個現實問題,那就是這次繳獲無比龐大,
想一下子運走不切實際。 “楊兄多慮了。”劉策擺了擺手,道,“一次運不完可以分批次運,讓老馮把寨子木柵拆了改造幾輛手推平車,先運幾車回去,剩下的回莊裡叫人一並運走!”
“那萬一流賊襲來怎麽辦?”楊開山又提出個很實際的問題。
“流賊?”劉策眼一眯,“如果附近真有大股流賊,那些銳兵就不會死也不退了,所以我敢肯定周圍百裡以內沒什麽像樣的流賊,至少絕不會有向今天這麽多銳兵的流賊,高陽離此六百多裡,最少一個月之內我們可以安安穩穩度過,當然這裡是流賊囤糧據點,小股流賊還是難免會經過,留下幾個人足以應付。”
聽劉策說完,楊開山的心才放寬,也一起加入到搬運糧食的隊伍。
由於初戰得勝,周圍流民展現出了無比的熱情,到了午時時分,營寨中空曠場地上已經堆滿了密密麻麻的物品,看的封愁年兩眼發直。
“先燒水做飯吧!”劉策見各人滿頭大汗,也覺得自己饑腸轆轆,便開口吩咐下去。
眾人大呼一聲,立馬開始舀誰搭鍋做飯,劉策見此又說了句飯別煮太硬,稀的就行,畢竟大家餓久了生怕吃脹肚子被活活撐死。
營內很快就傳來陣陣香氣,眾人吃著濃稠的米粥和醃菜,各自感歎這麽久了總算可以遲頓飽飯,只是那些油紙包著的臘肉卻根本沒人去動,不是說大家不喜歡吃肉,只因剛結束一場戰鬥,想想營內外那麽多屍體根本不敢碰。而這就便宜了劉策封愁年他們幾個,只見楊帆孫承各自將一塊醃肉放在火堆上方用鉤子掛著綁在剛搭建的木架上,下面竄動的火苗不停熏烤,一滴滴肉油滴下引得下方火勢一陣滋啦啦的跳動,不一會兒烤熱的臘肉香氣在整個營寨彌漫開來,幾個正在喝粥的流民,聞到肉香,趕忙避開離得遠些,仿佛那不是肉,是毒藥般。
“磨嘰!”封愁年見楊帆將清洗乾淨的腰刀一片一片把臘肉的切成一小塊,急的直瞪眼,見一會兒功夫才切一半,直接把剩下一半整個拿走放嘴裡撕咬起來,引來馮英楊開山鄙夷的笑聲,但他們隨後也馬上學起封愁年的樣子奪下孫承和陳慶切剩的臘肉不顧一切啃了起來……
劉策將碗裡一小塊臘肉放到嘴裡,有點硬,比較難嚼,和前世自己家中自製的臘肉無法相提並論,可在這亂世還能吃到現成的豬肉已經不再奢求太多,自己在軍營都吃不到幾回肉。望了眼對面正在默默吃肉喝粥的韓鋒,劉策走到他身邊,取出把從胡魁營帳中找出的一把精良步弓遞到他眼前,韓鋒放下碗筷,接過步弓,陰沉的臉上閃過一絲光芒,他用力將弓弦一拉,隨後一松手,聲響清脆有力,對劉策微不可查的點點頭,然後把弓放在身邊繼續吃飯。劉策拍了拍他肩膀站了起來,忽見那些流賊俘虜中還有不少衣衫襤褸的普通百姓,他們縮在一旁瑟瑟發抖,對自己未知命運感到茫然。
“這是怎麽回事?”劉策疑惑的拉起楊開山,指著那些百姓問道。
“他們啊?”楊開山嘴裡嚼著臘肉含糊其詞的說道,“都是軍中一處帳篷裡發現的,據說是附近百姓,被流賊劫掠到此地,以供驅使,而那些姑娘是伺候流賊頭目淫樂之用,剛忙著清點物資,把這茬給忘了……”
沉思一陣,劉策說道:“把他們帶過來我有話要問。”楊開山聽後把手上剩余小塊肉塞入嘴裡,踢了一腳坐在地上正吃的滿嘴流油的楊又懷,一起走了過去。
不一會兒功夫,那群百姓就在楊開山兄弟呵斥聲中,怯生生的來到劉策跟前,還未等劉策發話,便齊齊跪倒在地,一個較為年長的老漢開口便道:“這位好漢,求求你饒過我們吧,放我們回去吧……”
這些百姓之前根本不知道營寨已經發生了什麽,隻隱約間感到流賊營中一片混亂叫罵聲,等到被流民找到帶出,見到滿地屍體和被綁成一個個粽子般的流賊,才曉得這個營寨被人攻陷了,但看攻打營寨之人不像官軍,以為是另一股流賊或土匪,當下嚇得不敢發聲,任由流民們將他們和流賊帶到一起,但並沒有對他們捆綁,只是讓他們安分的蹲在地上等候發落……
劉策見眼前數十個百姓只有七個男子,其余都是些年輕女子,不由心裡有些明白,暗自嘀咕了聲禽獸,隨後對那老漢道:“這位老人家您是哪裡人?”
“老漢本姓高,是二十裡外高家莊人士,月前流賊洗劫了我們莊子,莊內老老小小幾千余口全被流賊害了,眼下就剩我們這七十余口被流賊帶到此地,行行好,求好漢放我們回去吧,我們回去後一定給好漢上香……”說完那老頭再次伏身拜去,周圍一片哭聲也紛紛俯拜。
劉策望著眼前景象,不由一陣心酸,望向吃飯眾人征求意見,只見吃飯眾人早就放下碗筷也在唉聲歎氣。
“你們說怎麽辦?”劉策看向楊開山等人問到。
“看我做甚,這事你看著辦吧。”楊開山率先撇開責任。
“真夠慘的,你做主吧。”有了楊開山做榜樣,陳慶郭濤比楊又懷還快速表達了自己意思,急得楊又懷直瞪眼。
“你讓老子殺人,老子二話不說提斧就去,但你問老子怎麽管這檔子事?那你不如給我一刀子痛快!”封愁年霸道的回絕劉策投過來的目光。
“你就做次主吧,今天你是主心骨,你說怎麽樣就怎麽樣。”楊帆孫承歎了口氣,表述了自己意思。
韓鋒一句話都沒說,馮英見劉策目光投來,低下頭吃著碗裡的肉塊。
劉策歎了口氣,知道眼前這群人衝鋒陷陣可以,但指望他們能提自己分擔眼前的情況,那太難為他了,或許秦墨在這兒就好了。
“老人家,你先起來,大家都別跪著了,都起來吧。”劉策把那高老漢扶起,“我現在不能放你們回去。”
聞言,眾人一驚,那些少女更是渾身一個哆嗦,就連身後楊開山等人也是一怔:這家夥想幹什麽?難道看上那麽多姑娘?也不對啊,真這樣,留一兩個相貌好點也就夠了,莫不是給我們也考慮進去了?不對,這絕不像這小子作風,先看看吧。
見眾女神色緊張,又要哭泣,劉策連忙道:“你們誤會我的意思了,我是說我現在放你們回去,你們能去哪裡?莊子都被流賊毀了回去還有什麽意義呢?”
高老漢和眾少女一聽,也覺得有道理,現在能去哪裡呢?家都沒了回去有什麽意思?想到此處,高老漢等人也是一臉茫然,喃喃自語:“這家都沒了,還回去作甚啊……”
“老人家,你看這樣行不行,你們暫時也沒處落腳,就算我放你們離開,這兵荒馬亂的,帶著這麽多姑娘怎麽辦?準不定不多時又被流賊土匪害了去,不如先去我們莊子避一避,大家也好有個照應,您看如何?當然如果你們非要走,我也絕不為難,給你們些米面,送你們出營……”劉策說出了自認為比較妥當的處理方案。
高老漢又陷入沉思,覺得劉策說的話有道理,良久回過頭對那些姑娘說道:“你們覺得如何?眼下也無去處,到處都是流賊土匪,這位好漢肯收留咱,要不一同先去好漢們的莊子落落腳再做定奪,諸位看如何?”
“聽高老漢的,奴家老少都已經被流賊害了,回去也是徒添傷悲……”
“我們幾個都被流賊玷汙,已是不潔之身,就算莊園健在也會被人戳脊梁骨,無顏回去了……”
“老子一家六口全被流賊害了,回去還做甚,如今好不容易有好漢給我們殺賊報仇,我跟著好漢走!”
“周兄說的對,回去又能如何……”
眾人七嘴八舌很快達成一致,同意和劉策一道回莊裡先安頓下來,劉策見事情暫時解決,松了口氣,回過頭剛要說話,見楊開山等人看向自己眼神已經變的與以往更加不同。
“我說劉策啊……”孫承一臉玩味的表情,“我們一個帳下一年多我都沒發現你有這麽大本事。”
“是啊,操練軍士有一手,處理流民百姓也有一手,我都懷疑你是不是和秦墨他們一樣名門之後。”楊帆對孫承的話表示認同。
陳慶則對孫承楊帆的話不感冒,道:“劉兄本事大著呢!當初厚土堡我就見識了,跟著劉兄大有前途。”
郭濤立馬點頭,看了眼孫承,道:“陳兄弟說的對,我郭濤讚同。”
“好了,別取笑我了。”劉策打斷眾人,“這兵荒馬亂的,誰都不容易,既然我們是當兵的,就盡一份保一方安寧,若棄之而去,以後有一天我們遭難,又有誰來保護我們呢?”
楊開山默默點頭,心裡十分認可劉策的話,隨後道:“那些流賊怎麽處理?也一塊帶回莊裡麽?”
劉策眼神一冷:“拉出營外,就地正法!”
此話一出,眾人大吃一驚,尤其那些百姓也是眼珠子瞪的滾圓。
楊開山戰戰兢兢的說:“全……全殺了?一個不留?”
“留著這些廢物有什麽用?從他們當流賊禍害第一個百姓起,他們就不再是人了!把他們帶回莊子你不怕莊子又變成下一個賊群麽?不要多說了,按我指示做,我不會害大家的!”劉策大手一揮,阻止了楊開山欲言又止的話,“去問問兄弟們吃飽了沒,吃飽了就去把事辦了,還有,虎子這兔崽子跑哪去了?給他匹快馬,趕緊回去報信,別讓秦先生他們著急了,順便讓他帶些人過來運送糧食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