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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悅,年方十七,特請秦先生和統領通融一下,讓他們批準我入伍吧……”
“你才多大,就想加入義軍?你知道義軍是幹什麽的麽?”
“秦先生你也比我大不了多少啊,嘿嘿嘿,當然知道了,義軍誓言:驅逐胡奴,拯救黎民!”
“那你可知道,胡奴有多可怕麽?”
“只要我白悅手中的銀槍還在,就決不讓胡奴在我大周境內肆無忌憚!還請秦先生務必批準我加入義軍。”
“氣勢倒是不差,可觀你這年紀好似還未成家吧?”
“大丈夫頂天立地,何患無妻?請秦先生務必答應白悅請求,不然白悅願長跪不起!”
“你……唉~罷了,念你一腔熱血我就破例和統領說說吧,但你要謹記義軍條律,加入義軍並非兒戲,明白麽?”
“多謝秦先生成全!”
靠在殘城城樓足足一夜未眠的白悅,在恍惚間回憶起昔日初入義軍時的情景,不由臉上浮現一絲淡淡的微笑,仿佛那一切如同昨日般歷歷在目,令他沉重的心頭獲得了一絲輕松的愜意。
“兒啊,你要記得咱的大恩人陸元嶺陸守備,要不是他,咱家可就萬劫不複了啊……”
“記住,將來無論陸守備有什麽危險,你都要不惜一切代價把他救下來,咱白家雖然是庶族上不得台面,但也知曉什麽叫滴水之恩定當湧泉相報!”
“爹,你放心,將來陸守備有危險,孩兒定會舍命保下他。”
“如此,爹就可以放心的去了,記住,絕不能負了陸守備對我白家的恩情……”
又一陣恍惚,白悅腦海裡閃過父親臨終前的托付,讓他誓要保住陸元嶺的性命……
待天已蒙蒙亮的時候,白悅起身看向城樓下那些一夜哭啼不止的百姓,眼中滿是迷茫,不知道自己這麽做究竟是對是錯。
“抱歉,你們不會痛苦太久的……”白悅喃喃自語地說道,“很快就會結束了……”
“嗚~~”
就在這時,一陣犀利的號角在城樓之外響徹雲霄,驚醒了尚在城牆上打盹的義軍將士。
白悅回身望去,但見呂肅陣營大後方,出現一道道粗長的黑線,在初陽照耀下,顯得額外矚目。
“看來軍督大人還是不肯妥協……”
當白悅看到那支軍隊浮現時,就知道劉策還是沒有答應自己的要求,看來自己的計劃十有八九以失敗告終了。
但他仍然不甘心,對義軍士兵說道:“挑二十個百姓帶上城牆……”
一名義軍士兵頓時一愣:“白兄弟,你不會真的……”
“快去!”白悅撕心裂肺地衝他吼了一聲,“眼下只有再試一次了!”
“唉~”那名義軍士兵聞言,即刻下了城牆,命人抓了二十個百姓帶上了城牆之上。
但見那些上得城牆的百姓聲淚俱下地著祈求白悅不要殺他們,白悅陰沉著臉對此置若罔聞,依舊緊盯著城外大軍逼近。
……
“屬下參見軍督大人~”
“參見軍督大人……”
大軍一到,呂肅全營立即對劉策施以軍禮。
劉策策與馬背上看著遠處的殘城,微不可察地搖搖頭,然後對呂肅他們說道:“免禮,速告之與本軍督城內情形。”
呂肅說道:“軍督大人,白悅脅裹百姓與殘城之中已經足足兩天,屬下估計他們支撐不了多久了……”
劉策點點頭,掏出窺鏡向前望去,這一望之下頓時眉間緊蹙,臉色變得是愈發冰冷。
良久,他放下窺鏡說道:“這個白悅果然還想拿百姓威脅本軍督,哼~留不得了!”
肅殺的氣息從劉策眼中散出,令呂肅都止不住打了一個寒栗。
葉胤上前一步,對劉策說道:“軍督大人,徐遼已經接來義軍家眷老小了……”
“嗯……”劉策沉吟一聲,“立刻安排下去,不能再拖了,今天就徹底結束幽州動亂!”
……
“白將軍,你行行好,放過我們吧……”
“求求你了,我不想死啊……”
殘城城牆之上,被帶到城頭的百姓不斷哭訴求饒,令那些義軍士兵眼中都閃過一絲不忍。
“娘……”
一聲稚嫩的哭喊讓白悅心頭一顫,連忙轉身看去。只見一名三四歲的女童撲在母親懷裡不停抽噎著,眼神中充滿了恐懼。
“誰讓你們把孩童帶上來的!”白悅忍不住對身側義軍士兵怒吼一聲,“還不把她拉下去……”
那義軍士兵為難地說道:“白兄弟,拉不開啊,那女童死死抓著他母親的衣服,弟兄們又不願傷害她,也隻好一並帶上來了……”
“胡鬧!”白悅沉喝一聲,然後轉身走向那對母女。
那母親見白悅一臉煞氣的走來,連忙將女童緊緊裹在自己懷中,生怕被他奪了去。
“娘……”
就在白悅伸手要抓女童的時候,女童一聲稚嫩的呼喚令他忍不住身子顫抖了一下,手掌停在半空之中,然後輕輕撫摸了一下她的額頭……
就在他打算出聲安慰幾句的時候,忽然城牆外傳來一陣婦孺的呼喊聲。
“他爹,你在麽?”
“孩子,快出城投誠吧……”
“夫君,夫君啊,求你別在硬撐了,軍督大人對我們很好的……”
親人聲聲呼喚,一下子讓這些日子以來心力憔悴的義軍將士紛紛向城頭爬去,但見到自己的妻兒老小時,再也止不住落下淚來。
“孩他娘,你怎麽來了……”
“你們來幹什麽,回,回去……”
“不,我要見我娘子,我要見我的孩子,我投降……”
一下子,城牆之上哭聲一片,這些面對胡奴都不曾落過一滴淚的男兒,此時再也止不住嚎啕大哭起來。
這世上,再也沒有比親情更為可貴的東西,包括這些義軍也一樣。
白悅聞聽外面那陣呼喊聲,無奈地頜上了眼簾。
“白兄弟,投降吧,我想見我的孩子,見我的婆娘,嗚~”
“白兄弟,求你了,我這輩子從沒求過人,這次給你跪下了,別再撐了……”
“已經很多人死了,你就算不為我們著想,也該為我們的親人想想啊……”
面對周圍義軍將士的哭訴,白悅緩緩松開撫摸那女童的手掌,然後回身拱手說道:“諸位兄弟……”
義軍士兵聞言,齊齊望向白悅,但見他此時眼中堅定無比。
“多謝你們這麽多年來對白悅的信任,今日事已至此,還請你們聽白某下達最後一道命令!”
義軍士兵緊張地望著白悅,眼眸死死盯著他那乾裂的嘴唇。
但見白悅重重跪在城牆上拱手說道:“立刻打開城門,放百姓離去吧,另外,你們也一起去和家人團聚吧……”
話畢,白悅起身頓覺渾身輕松,仿佛解脫一般,在眾人眼簾下緩緩走下城牆,來到那匹跟隨自己多年的白馬前。
但見白悅輕撫著馬首, 從懷裡掏出僅剩的一小把黑豆遞到他馬唇邊,然後貼在他馬臉上輕聲說道:“老夥計,跟了我多年,你也累了,現在是到分別的時候了,你,也走吧……”
說完,白悅強忍不舍,解下了他的背上的馬鞍和馬韁,最後拍了拍它的身子。
那白馬仿佛聽懂一般,眼中落下一行淚水,再次把馬首靠近白悅,咬著他的袖子,就是不肯離去。
白悅飽含熱淚,再次輕撫愛馬,哽咽道:“走吧老夥計,你舍身入死陪了我這麽久,還不厭倦麽?以後自己多多保重啊,走吧……”
“咯吱吱~”
緊閉的城門被打開,劫後余生的百姓和急著與家眷團聚的義軍士兵魚貫而出。
不多久,整個殘城就只剩下白悅孤零零一人立在空地之上。
“抱歉,真的抱歉,我不該下那命令,你們都不該死的,放心,我很快就會來給你們陪罪……”
說到這裡,白悅抽出了軍刀。
“咯噠噠~咯噠噠~”
就在這時,城門傳來一陣馬蹄聲響和轟鳴的步伐聲,劉策率領數百軍士在張烈和陸羽的護送下步入了殘城之中。
但聞張昭通一聲怒吼:“大膽逆賊,軍督大人在此,還不速速下跪受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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