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河水湧入了我的耳朵和口鼻，這種被水包裹的瞬間，我仿佛得到了解脫。

　都說人要死之前會看見過往發生的一切，我隻瞧見眼前一道白光閃過，從小到大的事情像是幻燈片一樣湧現而出，是那樣的陌生又真實。

　我伸手想去抓，卻抓不到，觸手只是帶走我生命的水。

　如果……如果有來生。

　我不求別的，我只希望我出生在一個愛我的家庭中，找一個愛我的，我愛的人，幸福的過上一生。

　哪怕一輩子粗茶淡飯，我都樂意。

　眼前的景物愈發模糊，像是一個個深邃的漩渦，將我卷了進去。

　死亡之前，我聽見了傅如桉的聲音:“何初！”

　老天對我真好，還能再讓我留戀他一次。

　——

　滴……

　滴……

　周圍好像有什麽東西在響動。

　呼吸很不順暢，胸腔像是被壓著一樣，無比的難受。

　我這是在哪?

　天堂嗎?

　還是地獄?

　我害的別人害的這麽慘，哪裡還有資格去天堂呢?恐怕現在是十八層地獄吧?

　“病人的精神狀態很不好，受到了嚴重的刺激。身上有多處毆打傷口，不過好在都不是什麽大傷，好好調養一段時間就好了，但是這精神上面……就不太好說了。”

　好像有人在講話。

　“精神上受到創傷?很嚴重麽?據我所知，她可能知道的事情……應該並不足以讓她自殺才對。”這是我熟悉的聲音，好像是……傅如桉的?

　醫生道:“精神上的刺激不是一次性造成的，而是通過以往的多次刺激，這一次只是一個爆發點而已。興許在這次檢查之前，病人就已經受到過精神刺激。”

　“原來如此，那這是不是得找醫生進行開導?”傅如桉問。

　“是的。”

　“好的，謝謝。”傅如桉禮貌的道。

　床邊隱約有人在走動，很快就安靜下來。

　我的手被人握住，那人的動作很輕，手掌是我所熟悉的，那是傅如桉的手。

　我已經拉過太多太多次，絕對不會感覺錯。

　所以……我這是還沒有死?

　這一瞬間，我竟然覺得哭笑不得。

　沒想到，連死都這麽難啊……

　我迷迷糊糊的睜開了眼睛，眼睛像是被膠水黏住了一樣，好半天才睜開。

　眼前的事物有些模糊，好半天才聚焦到了一起。

　傅如桉一直盯著我，一下子就發現我醒了，他十分激動，“小初，小初你終於醒了！你感覺怎麽樣?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我哪裡都不舒服，渾身上下像是被碾壓過一樣。

　“我……”我張開了嘴，卻說不出話，嗓子痛的不行。

　原來我正戴著氧氣罩。

　“你先別講話。”傅如桉道:“好好休息，你受了很重的傷。”

　我眨了眨眼睛，認認真真的看著他。

　其實在自殺之前，我想過再見他一次，可是我知道這只是肖想而已。

　傅如桉看起來很憔悴，胡子冒出來很長都沒有剃，眼下黑眼圈極重，眼睛裡頭也有著濃鬱的血絲，卻寫滿了擔憂之色。

　“你怎麽這麽傻……怎麽會去想著要自殺……是從傅陽那裡得知我公司倒閉了是嗎?”傅如桉柔聲問我，沒有絲毫責怪，仿佛他只是丟了一塊錢一樣輕松。

　可我比任何人都清楚，這幾年來，他是用著多大的心血才做成了今日的成就，才能讓自己揚眉吐氣，回到北城。

　但是……現在全沒了。

　就因為我，全都沒了。

　我說不出話來，眼淚卻能表達我的心情和話語。

　傅如桉心疼的將我的眼淚抹去，他輕聲細語的道:“何初，什麽都沒有你重要。你知道嗎?什麽都沒有你重要。”

　其實我寧可傅如桉自私一點，不要我，選擇公司。

　可是他沒有。

　就是因為他沒有，我才會這麽愧疚。

　我愧疚到想死！

　“你曾經答應過我的，不管我有沒有錢，你都會跟著我。怎麽?我現在沒錢了，你受不了了要跳河自殺?這可不行，我以後還要拉著你跟我一起過苦日子呢。到時候啊，你就跟我去開個小吃攤，我們早上四點去擺攤，中午回來，下午去逛街，遛彎，好不好?”傅如桉這話帶著點調侃。

　好。

　當然好。

　“只是我怕你受不了啊，你可不能買漂亮衣服，穿漂亮鞋子了。”傅如桉笑。

　沒關系，我都不在乎。

　只要……只要你在我身邊就好。

　這些話，我在心裡默默的說。

　傅如桉似乎是明白我要表達的意思，他攥緊了我的手，“瞧，你不是也在表示著你可以接受麽?既然如此，你又為什麽要自殺呢?難不成，這一個破公司，還能抵得上你一條人命?你傻不傻啊?”

　我哽咽的啜泣起來。

　“好了好了，不哭了，你現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平靜心情，好好養好身體，然後去打工賺錢，養我！我要體會一下被包/養的感覺！”傅如桉故意凶巴巴的。

　我輕輕點了點頭。

　傅如桉好像松了一口氣，他起身彎下腰，在我額頭上落下了一個吻，緩慢而堅定，“乖，那就趕緊休息，睡吧。”

　我抱著這個心思，很快就睡著了。

　睡夢當中，我夢見我和傅如桉過著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生活，他不像是在公司那麽忙， 而是每天都有好多好多的時間陪著我，還會跟我走各種地方，我們很幸福，也很快樂。

　我是高興著醒來的。

　在我調養的這段時間裡，傅如桉一直陪在我身邊，寸步不離。

　後來我能下床了，能走動了，才從護士那裡得知，原來當日我跳下河的時候，是傅如桉救得我，因為他渾身濕漉漉的抱著我過來的，整個人癲狂的不像話，把很多病人都給嚇到了，那副模樣像是要殺人一樣，一直大聲的嘶喊著:“求求你們救救我妻子，求求你們！”

　求這個字，讓我深深的感受到了震撼。

　傅如桉沒有說過這個字，可是他卻為了我……

　我深吸了一口氣，看著因為勞累而在我身邊睡著的男人，不由得伸手摸了摸他的臉。

　往後余生，不管有什麽樣的苦難，我都會陪著你一起走下去。

　就像你現在陪著我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