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份任命還有一個重要的作用,就是在劉成進入關內的時候,能夠有一個合理的理由和身份。
當天晚上,劉成就帶著高遠那些人離開,直奔五鬥鄉。
回到五鬥鄉之後,劉成甚至沒有顧得上先聽田六娃對於那場戰鬥的匯報,立即讓所有人集合開會。
自從他當上少年營的營長之後,這還是第一次開這種正式的會議。
所有人列隊完畢,田六娃向劉成報告了少年營目前的實際情況:
少年營現有六百三十六人,其中一半左右都是劉成不在的這段時間由錢祿暗中發展動員加入的新兵。
武器,三八式步槍二百四十一支,遼造步槍三百零九支,大正十一年式輕機槍十九挺,捷克式輕機槍兩挺,擲彈筒一具,戰馬四十二匹,三二式馬刀五十三把。
這樣的武器配備,在當時的東北抗日隊伍當中,絕對是絕無僅有的存在。
聽完田六娃的匯報,劉成只是輕輕點了點頭。
所有人都看著面沉如水的劉成,尤其是那些新兵,都很好奇自己這個年輕的營長有沒有那些老兵口中說的那樣厲害。
劉成的目光在所有人的臉上逐一掃過,期間一言未發。
良久,他收回視線,沉聲開口說道:
“從今天起,我們不再是少年營,而是獨立營。”
此言一出,台下頓時響起一陣掌聲。
以劉成定下的規矩,在這種情況下是絕對不會出現交頭接耳甚至是大聲喧嘩的現象的。
就連那些剛剛加入的新兵,也都規規矩矩的鼓掌,沒有一個人說話。
盡管他們當中大部分的人都不知道少年營和獨立營之間有什麽本質上的區別,用現在的話說,就是不明覺厲。
劉成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依舊冷厲如刀。
“或許你們現在還不明白這其中有什麽區別,我也不需要你們知道;但是,我要你們記住,從明天起,你們將要接受的,是比之前更加嚴格的訓練,無論你們的教官下達什麽樣的訓練任務,你們都要無條件的執行!都聽到沒有?!”
聽到整齊而洪亮的回應,劉成的臉色總算是稍稍緩和了一些。
剛剛他陰沉的臉色並不是因為憤怒,而是內心十分沉重。
張貫一為他爭取來的這個任命,免去了很多他至今還沒有想到辦法解決的難題。
不光是這些新兵,就連一直跟在劉成身邊的田六娃也是第一次聽到劉成一次說這麽多話。
在這一刻,沒有人能理解劉成此時心中的激蕩情緒。
或許在多年以後,他們當中還活著的那些人終會明白,又或許,劉成這一刻的心情,永遠都不會被人了解……
劉成沒有再說什麽,而是帶著所有人來到幾天前全殲那支日軍騎兵小隊的山坡上,靜靜的站在那些低矮的墳包前,久久不語。
田六娃距離劉成最近,也只是隱隱聽到他似乎是在低聲自語,而且語調有些奇怪:
“從老山回來的連長;
你總說他的幸福是你的期望;
雖然你凱旋歸來,但你滿身傷痕;
雖然你平安歸來,你說還有你的戰友;
他們還在老山上,再也不能回家鄉;
再也不能娶新娘,再也不能戴軍功章……”
田六娃不知道這些話是什麽意思,也不敢上前去問。
其實這是劉成前世最喜歡的一首歌。
那是一個唯一他認識的,並且也是他所認識的戰友當中唯一一個活到一九八四年的人在醉酒之後唱給他的。
當時,劉成六十六歲,戰友七十歲。
那一年,一場戰爭剛剛結束,那個戰友年僅三十歲的兒子沒能回來,屍體就埋在那座老山上。
兩個月後,他也隨之而去。
從那時起,每一年去祭掃,他都會在那些戰友的墳前唱上一次。
唱一次,就哭一次。
當時他想,或許真的是年紀大了,眼淚也就多了。
可事實上,只是從不曾忘記的悲傷日積月累的結果而已。
自從他重生至今已經過去了兩年半的時間。
僅僅兩年,有多少人在他身邊倒下去?
反攻磐石的戰鬥中,那些年邁的老人,明知那是一條黃泉路,卻依舊堅定前行,用生命為他們贏得了投擲標槍的機會;
鷹嘴崖下,那些與鬼子同歸於盡的戰士;
紅石山上,那張稚氣未脫的娃娃臉……
北風呼嘯,卻吹不彎劉成挺直的腰杆;吹不落他眼角掛著的淚滴。
那一紙任命,讓劉成對於這場戰爭和戰爭中的人,都有了更深一層的認知。
從那片山坡上回來之後,劉成立即命人去定製了一面旗。
準確的說,是一面軍旗,上面只有三個大字:獨立營!
劉成帶著所有戰士在軍旗下發誓:
“人在,旗在!”
或許在很多人心裡,這也會被冠以“形式主義”的帽子;但是在那個年代的軍人心裡,這是一種信仰,一種堅持!
五鬥鄉豎起大旗的事情,很快就傳到了野村壽夫的耳朵裡。
如果說連那支騎兵小隊被全殲的事情他也能暫時忍耐的話,這杆大旗卻觸到的他的底線。
吉林市地區是他野村大隊的駐防區, 也就是他的地盤。
在他的地盤裡豎起了一杆大旗,而且是明晃晃的立在那裡,迎風招展,刺目奪神。
若是這件事情傳到新京司令部,他這個大隊長也就不用幹了。
所以,無論如何,他都不能容忍。
在得到這個消息的第一時間,野村壽夫就立即下令:
命日軍駐磐石有吉隼小隊,駐輝南池田小隊、駐煙囪山偽軍第五旅第十一連、駐黑石偽軍重機槍連、駐官馬偽軍第七旅第六連,於三日內完成集結,由有吉隼為臨時最高指揮官,清剿五鬥鄉反日武裝!
接到命令,有吉隼心裡頓時一沉。
原本他就對劉成這個名字有些莫名的打怵,如今更是一想到要去打五鬥鄉腿就有些發軟。
這與懦弱無關,而是當初在樺甸看到小野太郎喉嚨被咬開的慘像之後,心裡就產生了障礙。
不過軍令已經下了,他是不可能拒絕的,只能是硬著頭皮去。
沒等他想出作戰方案,就接到了野村壽夫的電話:
“你放心去,會有我們的人接應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