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成的目光始終都沒有離開正前方的那片密林。
就在那些星星點點的火光即將走出迷離,到達野狼嶺山腳下的時候,劉成突然大聲對段景河說道:
“段連長,朝山下開炮!”
迫擊炮本來應該是平地作戰的武器,或者從地面往山上打也行,但是從山上往山下打,就有些吃力了。
一發炮彈飛出去,卻遠遠的落在了那些火光的後面,根本沒有造成絲毫的殺傷。
由於角度問題,迫擊炮的腳架只能升到七十度,這樣的角度打的距離過遠,根本炸不到目標。
段景河急了,親自過去推開炮手,將炮身從座板上取下來,摘掉炮架,找了一處平地用力將炮身夯入早已凍實的地面,雙腿一前一後分開成弓步,雙手將炮身向目標方向推出,估算了一下距離和角度,大聲喊道:
“炮彈!”
立即有人將一枚炮彈遞到他手裡,段景河將炮彈接過來,單手填入炮膛,再次檢查了一下角度和方向,輕輕松手,炮彈瞬間劃入炮膛,下一秒便飛出了炮口。
(虛構勿噴,迫擊炮簡便射擊具體從何時開始沒有查到,只是知道一九三五年紅軍渡大渡河的時候有個叫趙章成的戰士用這樣的方式有效掩護了部隊過河。解釋的字數後面會補上。)
小野太郎很聰明,他知道原本偽軍的那支迫擊炮連此時也在山上,所以故意在距離拉近到小於迫擊炮的最小打擊距離之後才下令亮起的火把。
甚至第一枚炮彈遠遠落到身後的時候他還在冷笑,沒想到隨即就有一枚炮彈落入了他的隊伍當中。
段景河對於迫擊炮的操作的確讓劉成感到驚訝,他自問自己是絕對做不到的。
劉成立即大聲對遊擊隊眾人命令道:
“所有人注意隱蔽!等小鬼子靠近到一百米之內再開火!”
話音還沒落,田六娃突然慌慌張張的跑到劉成跟前壓低了聲音說道:
“隊長,後面山坡有三支隊伍摸上來了!”
劉成絲毫沒有慌張的意思,沉聲對他說道:
“你帶第一、第二小組去後山,狠狠的打,我帶第三小組和迫擊炮連在這邊,一定要頂住,不能讓敵人衝上來,至少要堅持兩個小時!”
田六娃答應一聲,轉身招呼人走了。
段景河盡管心裡沒底,但是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想退都無路可退,他能做的也只有奮力頂住,沒有其他的辦法可行。
他湊到劉成身邊,瞪著眼睛吼道:
“小子,老子這一幫弟兄的性命可都攥在你手裡了!你到底有多大把握?!”
劉成面色陰沉的盯著山下正在靠近的敵人,一字一頓的說:
“打仗,沒有萬無一失的事情,只有奮力一搏,只要頂住鬼子的第一波攻勢,我們就一定能夠贏得這場戰鬥!”
段景河咬咬牙,高聲對迫擊炮連的眾人喊道:
“弟兄們!都他娘的精神點兒!要想活下去,就一定要打退敵人,否則,咱們他娘的一個都活不了!”
劉成翻了翻白眼兒,心說這個段景河也真是個奇葩,這樣的戰前動員,還不如自己前世說的好,完全就是反向動員。
小野的部隊行動十分迅速,段景河的那一枚炮彈落地之後,的確造成了十幾個人的死傷,但是小野根本沒有給他打第二枚炮彈的機會,就已經帶人衝上了山坡,根本沒有足夠的距離打第二炮。
劉成一直端著槍,
直到小野的隊伍進入一百米的距離之內,才第一個扣下了扳機。 一個鬼子應聲倒地,隨即,山頂的陣地當中槍聲就響成了一片。
一百米的距離,如果真衝起來的話,最多二十秒的時間就足矣衝入陣地。
小野在發起進攻之前也下了命令,告訴部隊一定要等對方先開槍在進行還擊。
三八式步槍的射程雖然遠比漢陽造的射程要遠上一倍還多,但是在夜晚,即便槍能打遠,眼睛卻看不到那麽遠。
這個時候他意識到,自己又中了劉成的計。
劉成一定是算準了自己第二天一定會趕回樺甸,所以才故意用武藤桔多的屍體來激怒自己,讓自己立刻做出戰鬥部署。
但是這樣的話,部隊到達野狼嶺的時間就必然是晚上,他們手裡原本射程遠勝於漢陽造的三八式步槍就失去了原本距離上的優勢。
盡管之前劉成對自己手下的這些人進行過一定的射擊訓練,但是由於子彈有限,更多的只是理論和模擬射擊的訓練,很少有實彈射擊。
這個時候,就顯出了雙方之前射擊精準度上的差距。
鬼子的訓練嚴格,每一名士兵的射擊精度都很高,剛一交火就給遊擊隊造成了不小的傷亡。
劉成看著那些十幾歲的孩子一個個的相繼倒下,內心無比的憤怒。
但是沒有辦法,只有戰鬥才是磨煉軍隊最好的方式,這就與傳說中“九犬一獒”的道理差不多,只有在經歷了多場戰鬥之後還能活下來的, 才能夠成為真正合格的戰士!
戰爭不是遊戲,不能重來,更不能復活。
戰場上沒有任何情意可講,死亡更是家常便飯,想要活下來,除了一定的運氣成分,最重要的就是戰鬥意識和戰鬥力!
訓練只能提高基礎的戰鬥技能,並不能真正的增強士兵的戰鬥力。
只有在戰場上一次次活下來的人,才能夠被稱為戰士。
不是劉成心腸狠毒,而是在戰爭面前,心軟就注定了失敗。
如果他只是一味的帶著這些人在山裡躲著,自然能夠讓那些在戰鬥中死去的人多活一些日子,但是那樣的話,還是在抗日嗎?那是在逃命!
聽著身邊傳來的一聲聲痛呼,劉成咬咬牙,沒有扭頭去看。
他悄悄的抬手擦了擦眼角,讓模糊的視線再次變的清晰,一次次的拉動槍機,一次次的扣動扳機,整個瞄準射擊的過程已經完全機械化,似乎完全是下意識的行為。
直到發現已經衝到五十米距離之內的鬼子突然開始撤退的時候,劉成才慢慢緩過神兒來。
他將臉緩緩的貼在冰冷的槍機上,根本不敢去看身邊的那些屍體。
他們當中大部分都是十幾歲的孩子,在他們心裡,根本就不明白這該死的戰爭到底是他媽的因為什麽!
段景河貓著腰跑到劉成身邊,遲疑的說道:
“我看這樣下去不行啊!咱們的傷亡遠比鬼子要大的多!”
劉成扭頭看了他一眼,沒有接他的話,而是沉聲問了一句:
“現在幾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