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大陽溝。
全村的百姓都被集中在鄭九家門前,一百多名偽軍士兵端著槍對著他們。
黃二狗讓人從鄭九家裡搬出一套桌椅,擺在門口。
桌子上放著筆墨紙硯,黃二狗人模狗樣兒的坐在椅子上,斜著眼睛看著那些百姓。
兩名偽軍士兵從人群中叫出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推搡著來到黃二狗面前。
黃二狗看了男人一眼,皮笑肉不笑的說:
“三哥,昨天怎回事兒?說說吧?”
被黃二狗稱為“三哥”的男人叫趙三兒,是村裡出了名的老實人,話少,屬於那種三棒子打不出一個屁的那種人。
趙三兒比黃二狗大三歲,從小就對黃二狗十分照顧,每次見到村裡別的孩子欺負黃二狗,趙三兒都會上前幫忙。
可是黃二狗大了之後,卻反過來欺負趙三兒,大陽溝三百多戶人家,他去趙三兒家裡吃飯的次數最多。
趙三兒倒是從來也沒有說過什麽,只要黃二狗去了,他就直接給黃二狗盛飯添筷子。
他不吱聲,可他媳婦兒卻不願意受這份氣。
有一次趙三兒家裡殺了隻雞,黃二狗聞著味兒就去了,一隻雞被他自己吃了大半兒,臨走的時候還要把剩下的拿回去留著晚上喝酒。
趙三兒的媳婦兒忍無可忍,張嘴罵了黃二狗一頓,雞肉也沒給他拿。
黃二狗當時沒說啥,當天晚上就帶著刀偷偷摸到趙三兒家裡,在窗戶底下貓了半宿,趁趙三兒媳婦兒出來尿尿的時候,用刀挑了人家的腳筋。
所有人都說這事兒是黃二狗乾的,趙三兒的媳婦也吵著讓趙三兒給她報仇,可是趙三兒就是低著頭不說話。
逼的急了,就來一句“二狗兄弟不能那麽乾”。
趙三兒媳婦兒一氣之下回了錦州的娘家,再也沒回來;這十來年,趙三兒一個人又當爹又當媽,好不容易把兩個孩子拉扯大。
黃二狗當上保安隊隊長之後,還真來找過趙三兒,想給他在保安隊裡謀個差事。
可是趙三兒卻說啥都不去,不管黃二狗說啥,他就四個字:不當漢奸;氣的黃二狗狠狠的踹了他一腳,頭也不回的走了,再也沒來過。
趙三兒站在黃二狗面前,依舊是老樣子,一言不發。
黃二狗耐著性子說:
“三哥,我這可是頭一個找的你,你可千萬別犯擰,要不我可就不客氣了。”
趙三兒是個老實人,從來也沒見過這種陣仗,看著那些黑洞洞的槍口,腿肚子早就開始轉筋了。
聽黃二狗這麽說,趙三兒嘴唇蠕動了半天,才勉強擠出一句話來:
“兄弟,聽三哥的,別當漢奸了。”
黃二狗的火兒“騰”的一下就撞上了腦門兒,抄起桌子上的硯台就砸了過去,正打在趙三兒的額角,當時就崩出一條一寸多長的口子。
趙三兒口中發出一聲痛呼,頓時跌坐在地上。
鮮血糊住了趙三兒的一隻眼睛,他捂著傷口,疼的渾身直哆嗦,卻咬著牙一聲不吭。
黃二狗余怒未消,轉頭對那兩名偽軍士兵說:
“把他給老子吊起來,打!”
兩名偽軍士兵把趙三兒大頭朝下吊在樹上,掄起鞭子就抽。
趙三兒的慘叫聲隨即響起,一聲比一聲淒慘。
那些百姓的臉上全都寫滿憤怒,卻沒有一個人敢上前阻止。
一個黃二狗不可怕,但是那一百多條槍卻足矣讓那些百姓乖乖閉嘴。
黃二狗撇著嘴,目光在人群中緩緩掃過,語氣中充滿威脅之意:
“都他嗎聽好了,二爺就想知道昨兒個那些人是打哪兒冒出來的;要是痛痛快快的說了,咱啥事兒沒有;要是不說,那就別怪二爺不講情面,挨個他嗎的給你們過堂!”
說著,黃二狗俯身從地上撿起一根手臂粗細的樹杈,走到被倒吊在樹上的趙三兒面前,冷冷的問:
“趙三兒,老子他嗎最後給你一次機會,你到底說是不說?!”
趙三兒這會兒已經被打的連慘叫都只剩下小聲哼哼了,聽了黃二狗的話,勉強抬起被綁住的雙手扯了扯黃二狗的褲腿,滿眼哀求的看著他。
黃二狗低聲罵道:
“你他嗎的賤種!不見棺材不落淚!”
說完,他往後退了一步,甩開趙三兒的手,掄起棍子狠狠的打在趙三兒的肋間。
“啊……!”
趙三兒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登時背過氣去,褲襠處漸漸現出濕痕,一直流到胸前,腥臊之氣迅速彌漫。
黃二狗皺著眉毛往後退了兩步,隨手把手裡的棍子扔在地上,低聲罵道:
“慫貨一個,逞他嗎的啥英雄?”
人群中突然傳出一陣孩子的哭聲,黃二狗臉上當即露出一絲壞笑,轉頭對一名偽軍士兵說:
“去,把那小崽子給老子拽出來!”
那名偽軍士兵進到人群中,很快就薅著一個八九歲的小姑娘走了回來。
小姑娘的母親哭著撲上來搶,卻被人一頓拳腳打倒在地。
黃二狗二話不說,彎腰從地上抓起一把土,捏開那小姑娘的嘴就往裡塞。
被打倒在地上的女人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奮力掀翻踩住她肩膀的那名偽軍士兵,嘶吼著衝到近前,一頭撞在黃二狗的臉上。
黃二狗隻覺得腦袋“嗡”的一聲,“撲通”一下仰面摔倒,半天沒能站起來。
幾名偽軍趕緊上前按住女人,旁邊的人趕緊把黃二狗扶起來,在椅子上坐下。
過了一會兒,黃二狗才算緩過神兒來,隻覺得半張臉發麻,嘴裡滿是鹹腥味道。
“呸!”
黃二狗吐出一口血水,半截黃不拉幾的牙隨之掉在地上。
“我湊你餒餒!”
就這麽一會兒的工夫,黃二狗的嘴已經腫了,說話有些含糊不清。
女人被幾個偽軍士兵按住,一動也動不了,地面生生被她蹬出了兩條溝。
黃二狗站起身,兩步走到女人面前,照著女人的面門狠狠的踢了一腳。
女人的鼻子當時就歪了,鮮血從傷口和鼻孔一起往外流,兩隻眼睛翻了半天,最終卻並沒有暈死過去。
黃二狗一把從腰裡拽出手槍,頂在那個小姑娘的腦門兒上,惡狠狠的對女人說:
“仨數兒!老子崩了她!”
女人的眼淚、鼻涕、鮮血混合在一起,糊的滿臉都是。
聽了黃二狗的話,女人絕望的厲聲吼道:
“黃二狗!你一個大老爺們兒,難為一個孩子算啥本事?!俺們根本就不認識那些人,但是鄭家那七姐弟跟他們一起走了,你怎不去問他們?!”
黃二狗把眼睛一瞪:
“你他嗎廢話!老子去哪兒找他們?!”
女人明顯已經失去理智,一邊掙扎一邊嘶啞的喊道:
“鄭家大閨女婆家就在北票,你敢去找嗎?你就是個欺軟怕硬的畜生!”
女人這麽說,還真是將了黃二狗一軍。
大陽溝的人差不多都知道,鄭九把大閨女許給了北票的樊家大兒子。
提起這樊家,怕是整個朝陽沒有人會不知道。
或者說,是不敢不知道。
樊家的大兒子叫樊一夫,名字是他爺爺起的, 取“一夫當關”之意。
四五十年之前,樊一夫的爺爺是熱河一帶最大的土匪頭子,手下光是大小嘍囉就有一千多人。
當初老張還當鎖匠的時候,“樊八方”的名頭就已經響徹整個熱河了。
當年在熱河,那是號稱“跺跺腳、震八方”的人物,就連馮德麟見了樊一夫的爺爺,都得叫聲“八爺”。
後來東北落到老張手裡,樊一夫的爺爺年紀也大了,加上馮德麟三番五次的寫信勸說,老爺子索性封刀歸隱,在北票落了腳。
那些嘍囉散了大半兒,剩下四五百沒有地方去的,樊一夫的爺爺就把他們養在家裡看家護院。
馮德麟為了表示感謝,親自帶人送來了五百條長短槍、兩門迫擊炮,算是感謝“老八爺”給了他這個面子。
黃二狗要想到樊家要人,還真需要點兒勇氣。抗戰之老兵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