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務實當年小時候倒也學過幾節珠算課,但是很可惜,這點東西因為此後從來沒用過,早已經還給老師了,所以在珠算方面,他實在沒有什麽可以跟高國彥交流的地方,不過兩人在接下來的談話中,談到高國彥這位老師當初不肯收下他做弟子時,曾出一題難他,結果高國彥居然將題給解了出來,這才得以位列門牆。
高務實就笑著請問是道什麽題目,高國彥道:“題目是,一百個和尚分一百個饅頭,大和尚每人吃三個,小和尚三人吃一個,問大、小和尚各多少?”
高務實當即命人拿出紙筆,在上面“鬼畫符”了一番,答道:“大和尚二十五個,小和尚七十五個。”
高國彥大吃一驚,拿著那張完全看不懂的“鬼畫符”問道:“你寫的這是什麽東西?這……似乎是他國文字?”
原來高務實在那張被他當做草稿紙的宣紙上寫的是後世極其常見的解題辦法:
100÷(3+1)=25(份)
25×3=75(人)
25×1=25(人)
由於高務實本身是個文科生,數學水平畢竟一般,所以甚至不是用方程組來表述,但即便如此,也讓高國彥無比吃驚了。
高務實笑著答道:“這上面的數字,是……呃,大食數字,也叫阿拉伯數字,聽說南方那邊有些做海貿的商人覺得頗為方便,就拿來使用,大概也是這樣才傳入我大明。”
其實高務實這番話說錯了,阿拉伯數字其實是古印度人發明,經阿拉伯人傳入歐洲後,歐洲人將其“現代化”之後的產物,只是由於歐洲人是從阿拉伯人手上得到的,於是誤認為是阿拉伯人的發明罷了,而高務實在這些問題上也和大多數人一樣產生的誤會。
好在,究竟是誰發明的不重要,高國彥的注意力也不在於此,而是盯著看了一會兒,才又問道:“這幾個我雖然不認識,但估計大概是數字,可是……這一橫在中,上下兩點,又是什麽意思?還有這個‘叉’,又是什麽意思?”
在場的其余幾人更是如看天書,望向高務實的眼神都變了,心中暗道:早聽說六房家的這位大少爺是個神童,看來此言果真不假,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雖然沒見著,可他竟然連蠻夷的文字都認得,這得是多大的能耐?
但高務實此刻也著實有些車馬勞頓,不想繼續糾結這個問題——高國彥明顯是個數學狂人,跟他說起這茬來,那豈是三言兩語扯得清楚的?於是擺出一副困頓不堪的模樣來,苦笑著推脫道:“三槐兄長,你問的這兩個符號,一個叫除號,一個叫乘號,不過這些東西不是咱們一時半會掰扯得明白的,我看要不這樣,咱們先把接下來的事情安排一下,待有空我去三慎園時,咱們再就這些學術問題好好討論一下,如何?”
高國彥一聽,臉上的失望之色溢於言表,但好在經過程大位收徒一事,讓他覺得但凡有大才之人,必然脾氣也比較古怪,多半都是逼迫不得的,於是心裡雖然急得仿佛有個貓爪子在撓,也隻好答應道:“好,好,都依你,不過務實,你得答應為兄,下回一定要抽個空出來好好和為兄說道說道,這事兒很重要,真的,非常重要。”
高務實笑道:“明白,明白……那咱們就先說正事了?”
“好好,說正事,說正事。”高國彥雖然這樣說著,但眼睛卻一直盯著高務實那張草稿紙,顯然在他看來,搞懂這個數字和算法才是真正的正事。
高務實卻也懶得理會這種數學狂人,直接道:“三槐兄長,這次小弟請你來,正是為了借種你在數學……哦,我是說數術方面的才能,幫我些忙。”
高國彥一怔,遲疑道:“可是我當初解這道題,比你方才慢了許多,雖然……唉,雖然不想承認,但我覺得你在數術上的才能比我隻強不弱,尤其是你還會這一手……呃,這一手大食算法,你還能有什麽自己算不出來的題,需要我幫忙?”
“不是算題。”高務實心說你腦子裡除了算題就沒點別的事了?但也只能解釋道:“兄長,你要知道,數術本身只是一種方法,而方法本身並無意義,它的意義是用來解決問題。”
“嗯?方法……的意義是用來解決問題?”高國彥看來從來沒有思考過這種問題,一時有些反應遲鈍。
高務實點了點頭,十分認真地道:“不錯,方法的意義,在於人們可以利用它來解決實際面臨的問題。這就好比……嗯, 好比為什麽聖人之言幾乎從來不會告訴你,當你面對一件非常具體的事情,你該怎麽辦。他們只會告訴你如何正確的認識這種類型的事,從而自己得出解決這件事的具體辦法。”
高務實的這個說法,明顯是他自己當初學馬哲時的某種論點:哲學是世界觀與方法論。不過這個說法本身有爭議,他也不算真正理解,但是用來忽悠一下高國彥還是沒問題的,畢竟儒家學說在外國人眼裡就是一種哲學,很多外國學者在表述古代中國人才和學術的時候,總喜歡說“中國的讀書人都是哲學家”,道理也就在於此。
高國彥聽了果然感覺頗有道理,但似乎又沒有完全明白過來,於是陷入了一種“不明覺厲”的境地,下意識裡隻覺得:我這位小老弟還真是個神童,說的話我都快聽不懂了,卻還覺得很有道理!
高務實見高國彥並不反駁,不想繼續東拉西扯的他趕緊把話題再次拉了回來,道:“所以小弟希望兄長去三慎園為我代行部分權力,確切的說,可以安排一個職務,叫做……財務總監。”
財務總監連起來是個新鮮詞匯,但無論“財務”還是“總監”,在大明都是老詞了,加在一起也沒什麽聽不懂的地方,甚至可以說一目了然,一聽就知道權力界限在哪,清晰得很,哪怕高國彥這種人,都立刻明白高務實讓他去做什麽。
當下高國彥便點了點頭,道:“如果只是查查帳,為兄自信還是可以做的。”
但高務實卻搖了搖頭:“不光是查帳,還要做預算,並且這些預算還要具備隨時調整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