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高務實按照規矩先去翰林院點卯——他真正“上班”的地點當然是在宮裡,但今天情況不同,高拱、申時行擬定的太子經筵與日講詳細安排已經下發到翰林院,而高務實作為太子出閣讀書一事的特任官,也得去翰林院領取這份“課程表”,以便知道自己“上班”的任務和時間安排。
在隆慶的極端重視下,此次太子出閣讀書之事極其隆重,堪比皇帝就學,分為日講和經筵兩種。日講是學習平常的知識,經筵是為皇帝講授經傳史鑒特設的講席;日講為經常性的學習,經筵為不定期的講座。
由於太子年幼,日講尤受重視。高拱做過隆慶帝潛邸時的師傅,這一經歷是他能在隆慶朝聖眷無雙的重要因素,因此在高務實的慫恿下,他義無返顧地承擔起安排太子學習的事務。昨日下午,高拱在與申時行商議之後,立刻上書為太子朱翊鈞初步排定了休息與日講的日程表:每月逢三、六、九日休息,其余的日子做日講。
這就是說,每十天裡有三天休息,其余七天日講。這種安排充分考慮到太子年齡幼小需要學習的實際情況,將日講放到了優先於休息的地位,得到了皇帝、貴妃與朝臣的一致認可。對每一天日講的內容,高拱專門上奏了《日講儀注八條》,對其做了相當細致的規定。這八條內容,正是高務實今日在翰林院拿到的:
一、每日講讀《大學》、《尚書》。先讀《大學》十遍,次讀《尚書》十遍,講官各隨進講。畢,即退。
二、講讀畢,太子進暖閣少憩,與太子伴讀討論方才所講,以期溫故知新。又挑朝廷時政一二事及票擬與太子查看,太子伴讀隨看,臣等退在西廂房伺候。太子若有所谘問,乞即召臣等至禦前,將本中事情一一明白敷奏,我太子睿明日開,國家政務久之自然練熟。
三、覽本後,臣等率領正字官恭侍太子進字畢,若太子欲再進暖閣少憩,臣等仍退至西廂房伺候。若太子不進暖閣,臣等即率講官再進午講。
四、近午初時,進講《通鑒》節要。講官務將前代興亡事實直解明白。講畢,各退,太子還宮。
五、每日各官講讀畢,太子與伴讀重溫片刻,若太子於書義有疑,乞即問臣等,再用俗說講解,務求明白。
六、每月三、六、九休息之日,暫免講讀,仍望太子於宮中,有暇時與太子伴讀將講讀過經書從容溫習,或看字體法帖,隨意寫字一幅,不拘多寡,工夫不致間斷。
七、每日定於日出時請太子早膳,畢,出禦講讀。午膳畢,還宮。
八、查得先明事例,非遇大寒、大暑,不輟講讀。本日若遇風雨,傳旨暫免。
這條可以說是朱翊鈞的一張簡易“課程表”:每日天不亮就需起床,早飯後即赴文華殿聽日講。第一節課是學習儒家經典著作《大學》與《尚書》,先是傳統式的通讀背誦,然後是講官串講。課間休息的時候,還要在太子伴讀以及司禮監太監的協助之下查閱幾份奏章以鍛煉將來應對國事的實際操作能力——這一條是高拱在高務實的慫恿下添加的,此前各朝各代幾乎都沒有這樣的先例。也就是隆慶帝對兒子異常重視,才會批準這樣的制度。
畢竟,儲君還在儲著,皇帝好好的在位,要你看什麽奏章?但高拱的理由也拿得出手:學以致用,一邊讀書,一邊挑選幾個奏章來對照著看,看皇帝、內閣是如何處置天下大事,這對將來有好處。
若非是隆慶帝這樣的皇帝,
這一條肯定沒法通過,提出這一制度的高拱只怕還要深受懷疑,但隆慶畢竟是隆慶,他對自己的長子朱翊鈞和自己的老師高拱有著足夠的信任,根本不覺得這是在奪他的權——好吧,本來外廷的事他就恨不得全面放權給高拱了,說這話也沒多大意義。 但有一點必須要說的是,高拱提出這一條制度的時候雖然自己毫無私心,但其實高務實給他這個建議的時候卻是明顯有私心的——只有太子能看到奏章了,自己這個太子伴讀才有機會在某些時候給他悄悄灌輸一些“有用”的思想, 甚至在極端情況下,還能利用太子說一些自己說出來沒用或者不方便說的話。
所以在這件事上,高拱是出於公心,但高務實委實出於私心。不過他心裡並不自責,因為他給自己的辯解也很明白:我做的這些,說到底不都是為了挽救大明?我又不是打算利用太子來貪汙受賄。
第二節課是正字課,太子需要工工整整寫字若乾幅,由正字官指點,接受他們中肯的意見。接下來的第三節課主要是有選擇地講解《資治通鑒》,通過探求歷代興亡的規律,借鑒其中的帝王統治經驗。
三節課上完,已是中午,用罷午膳,太子起駕還宮,一天的日講結束。另外,就是休息日,也就是不日講的日子,太子仍需要溫習經書或習字,遇上疑難的問題,應在講官講畢及時向輔臣發問。在此之外,一年四季,除了過年和大寒大暑等天氣外,就沒有別的假期了。
至於經筵的儀製,那就要比日講隆重的多,內閣大學士和六部官員親自參與其事。經筵分在春、秋兩季進行。月凡三次,逢二進行。春講,二月十二日始,五月初二日止;秋講,八月十二日始,十月初二日止。全年共十五次。經筵主要講解四書與五經,結束後光祿寺在皇極殿東廡設宴款待參加經筵的官員。
高務實拿著這份“課程表”,心裡尋思著:看來我的上班時間大致就是上午了,太子休息日算來大概也就是我的休息日,每個月有大概九天休息,跟後世上班的休息日倒也差不多——這麽算起來我的工作時間還算靠譜,畢竟下午還能算是我的私人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