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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元輔》第七十章 逐保倒張(6)
李貴妃這番話頗有些機鋒,算是超程度施展了。

 李文進聽了之後便有些緊張,生怕小天子說出什麽不得體的話來,接下往會讓他很難圓回來。

 但是他和李貴妃都萬萬沒有料到,朱翊鈞聽了這話反而並沒有太過為難,答覆得極快。

 只見小天子微微躬身,正色道:“兒臣少不更事,萬事但憑母妃做主。”

 這話怎一聽來,實在毫無天子魄力,所謂乳虎嘯谷百獸懼,你再小也是天子,是天下至尊,怎能這麽沒有擔負呢?

 但李文進只是稍稍一怔,便立即在心中拍手叫好:好小子,你從哪學來的這一手?這手太極推得簡直盡了!阿姐,你兒子背後怕是有高人呐!

 李貴妃那邊也是聽得一愣。

 得,自己這機鋒算是白打了。

 天子兒子不上當,還一副孝敬寶寶樣子容貌,李貴妃隻感到有些憋得慌,但孝道至重,李貴妃想批評他滑頭都不行,只能不置可否,轉頭朝李文進問道:“文進呢,你又如何看?”

 朱翊鈞年紀小可以滑頭,李文進在他阿姐身邊素來以智囊自居,自然不能跟天子外甥一樣,於是輕咳一聲,道:“馮保多慮了,高先生的態度不是已經表明了嗎?他提議兩宮並尊的消息,內廷現在都已經傳遍了,我揣摩,這會兒估計外廷都已經有人知道啦。”

 李貴妃懶得計較這消息為何傳得如此之快,反正從仁厚之君隆慶當政開端,內廷的規矩相比世宗天子時,就是一日比一日松弛,到現在基礎已經和篩子差未幾,很多消息都是從內廷走漏的,她現在也沒心思計較這些。

 但李文進這話她卻不甚滿足,蹙眉道:“高先生的票擬是這麽寫了不錯,但馮保感到,這道票擬只是高先生的試探之舉。”

 “試探?”李文進皺了皺眉:“他怎麽說?”

 李貴妃便把剛才馮保的話轉述了一遍。

 李文進聽罷,這次倒沒有立即反駁,反而思索了一會兒,才慢吞吞隧道:“馮保的擔心也不能說完整沒有道理,不過我感到,以高先生做事直來直往的作風而言,他應當不會把一件事搞得這麽七彎八拐的。”

 這個答覆李貴妃仍然不滿足,像這樣的大事,光靠“感到”怎麽能行?

 看見阿姐皺起眉頭,李文進就知道自己的答覆沒能讓她滿足,想了想,又補充道:“阿姐,我感到這件事我們要仔細分析一下,從各個角度來看,高先生到底會不會這麽做。”

 固然還是沒有什麽油鹽,但李貴妃感受到了弟弟的認真,委曲道:“那你說說,都有哪些角度?”

 “首先,是‘獨尊中宮’和‘兩宮並尊’到底哪一個方案對高先生更有利。”李文進正式進進智囊角色,認真開端分析:“獨尊中宮的利益,我一時隻想到兩點:其一,中宮會因此感謝高先生;其二,外廷文官會認為高先生掩護了祖製傳統,對他大加褒賞。”

 “嗯……然後呢?”李貴妃點點頭,算是對這兩點表現了確定。

 “高先生稀罕這兩點利益嗎?”李文進微微搖頭:“我看是可有可無——由於這了不起算是個錦上添花。”

 李貴妃微微點頭,沒有多說。

 “那麽另一個方案,兩宮並尊對高先生的利益是什麽呢?”李文進沉吟片刻,緩緩開口道:“其一,可以獲得阿姐你以及皇上的確定;其二,可以緩解高務實的為難。”

 “高務實的為難?”

 李貴妃對於第一條不置可否,由於那是確定的,而且李文進說“獨尊中宮”時,是說高拱會獲得陳皇后的感謝,而說到兩宮並尊時,用詞則從感謝變成了確定。但實在李貴妃知道,這兩個詞對調一下才正確。

 獨尊中宮本來是理所當然的事,陳皇后對高拱有個“確定”就不錯了,反倒是兩宮並尊屬於破例,她和天子對高拱反倒應當感謝。

 當然,李文進是她的親弟弟,言語間有所偏向是很平常的,所以不必計較,自己心裡明確就行。

 但是對於他說的“緩解高務實的為難”這一點,李貴妃一時沒能領悟過來。

 李文進見狀,便解釋道:“阿姐你想想,高務實在皇上身邊做伴讀已近三年,與皇上總有些情義吧,而大行天子又在龍馭之前有過交代,讓他陪皇上讀書直到皇上親政為止……那麽這代表什麽意思呢?阿姐,這是大行天子把高務實綁在了皇上身邊呐!”

 他稍稍一頓,讓姐姐有個思索的時間,然後持續道:“臣不敢擅自揣測大行天子的聖意,但從目前的態勢來看,高務實將來只要能夠進士及第,他就會是皇上最為懂得的臣子,這意味著什麽,阿姐應當了然於心。”

 李貴妃點了點頭,這個道理是明擺著的,她當然知道。只要高務實順利地陪天子讀書到親政,自己再考中進士,天下間就沒有第二個文臣在天子心目中的地位能超過他,其中利益不問可知。

 李文進於是持續道:“那麽,大行天子為什麽這麽做呢?是皇上讀書真的非要有他高務實在身邊,才乾讀得進往嗎?我看也不至於吧。”

 李貴妃聽了弟弟這麽抽絲剝繭的一番分析,逐漸有些明悟,試著問道:“你的意思是,大行天子用高務實的前途做餌,來釣住高先生,讓他必須盡心努力為鈞兒效忠?”

 “然也!”李文進一拍雙手,讚道:“大行天子這麽做,也許不止是有這一層意思,但必定有這麽一層意思在裡頭!這一層意思,對於高先生而言,乃是大行天子的陽謀!”

 “陽謀?”

 “當然,正是陽謀。”李文進解釋道:“所謂陽謀,就是我這條計,就這麽光明正大的擺在這裡,但你只能乖乖地依我之計行事!”

 “哦!本來如此……”李貴妃感到自己懂了, 順便對自己剛剛駕崩的天子夫君又多了幾分愛慕和惋惜。

 李文進意猶未盡,又道:“沒有誰不盼看自己家族綿長、富貴永恆,高先生縱是再如何清高自誇,也不能不對此動心。要知道,他可沒有親兒子,而依這幾年的情況來看,高務實應當就是高先生心許的衣缽傳人,是他們高家的盼看所在——他能不為高務實的前途考慮嗎?不可能!”

 “我明確你的意思了。”李貴妃道:“高務實的前途如何,除了將來測驗是他自己的事,其他的就看將來天子的態度了,所以高先生不能不考慮天子現在的感受,以免遭了他的池魚之殃。”

 李文進笑起來,點頭道:“正是這個道理,所以從這方面看,高先生支撐兩宮並尊,應當是真心實意的。”

 李貴妃松了口吻,點點頭,但馬上又追問:“慢著,你這番分析固然有理,但這還是不能解釋為何高先生不肯直接主持議定兩宮尊號的會議呀?”小說大明元輔 最新章節 第0六70章 逐保倒張(六)網址:http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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