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簡修花了將近半個時辰才把虎牙山水匪的事情講清楚,此處不好細說他考據歷史一般的敘述,隻好簡單說明一下。
不同於長江中下遊的寬闊平緩,長江在川江和荊江階段尤其險峻,是以自古三峽行船只有兩種截然不同的感受。
一種是順流直下的暢快。是“朝辭白帝彩雲間,千裡江陵一日還。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般的一瀉千裡是“即從巴峽穿巫峽,便下襄陽向洛陽”的輕松暢意。
另一種則正好相反,可以想象,既然順流直下如此之快,那該是何等的水流湍急?這樣的水速之下,劃槳什麽的純屬做夢,那是走一步退三步,只能靠兩岸的纖夫一點一點的拉船而行。
然而,三峽兩岸地勢多變,行在灘塗之地河段,纖夫可以下船拉纖,而有很多河段兩岸都是險峻懸崖,則只能用其他方式。譬如船上會準備許多堅固長杆,長杆一頭有鐵鉤,靠著船上纖夫們的這些帶鉤長杆在懸崖的石縫勾住往前艱難拉行。
倘若是順風時,還可以張帆借些風力,倘若不順風,那就完全是龜速了。資料顯示,順風也無法在古三峽單靠風力逆水行船。
是以自古由川入卾一日的水路,如果換做由卾入川,則很可能十日也到不了。
於是這就造就了長江在這一河段周邊出現大量纖夫,這些纖夫靠拉纖為生,不僅異常艱辛,而且十分危險,稍有不慎就可能落水雖然他們通常水性極佳,可是三峽之水流不僅急,而且漩渦、潛流無處不在,再好的水性也不能保證一定能落水不死。
“萬裡長江,險在荊江”,說的就是這些情況。
艱難的生存壞境總是最能鍛煉人類的合作能力,大明三峽兩岸的纖夫們逐漸自發形成了某種組織,後來被人稱之為纖夫幫,又稱為纖幫。
嘉靖三十九年,正好是二十年前,長江流域發生特大洪水史實,世宗實錄有載,川江、漢江、九江同時漲水,三江水泛異常,沿江諸郡縣蕩沒殆盡,堤防存者十無一二,受災區域廣覆兩湖平原的荊州、承天、漢陽、常德、嶽州等各府境。
自此以後,兩湖平原每到夏秋季節川漢同時漲水,輒無寧日。每年用於修堤的萬兩白銀都付之流水,這一帶的百姓開始陷入無休止的修堤抗洪的勞役中,卻仍難免遭受漂沒淹溺之苦。
纖夫們的日子變得更難過了。於是,原本一開始只是為了方便大家一起接生意並統一定價而存在的纖幫,就此發生了分裂。
一部分人平時以纖夫面目示人,可是在沒有生意的日子,或者哪怕有活乾也養不活一家老少的日子裡,就開始在兩岸各地打家劫舍。
纖夫這個群體,本來就由極能吃苦耐勞的人組成,身體強壯者比比皆是,而且他們又極有組織、極重協作,他們一旦開始為惡,戰鬥力哪是那些爛到極點的衛所兵能比?
結果不用多說,當地官府、衛所派兵剿滅,兵力少了是送菜,兵力一多,人家早就化整為零,根本找不到正主兒。可是,也不可能把纖夫全都殺了啊,要不然這條主要航道豈不是就廢了?
因此前前後後近二十年,由纖幫分裂出來的虎牙山水匪勢力越來越大,偏偏剿不勝剿,當地官府一籌莫展。
而近來正值秋汛,纖夫們也正處於生意淡季,虎牙山水匪自然又開始大舉出動,四處搶掠,張簡修的警告就源自於此。
不過,張簡修也表示,他根本不知道虎牙山水匪到底有多少人,這些人並不是單純的匪徒,平時他們都是大江兩岸生存最為惡劣的苦哈哈,也許他們一共也就兩三千人,可是也說不定有兩三萬人……守著這條長江水道吃飯的兩岸纖夫何止十萬眾!
高務實聽完也就沒轍了,這種事情,任他家財百萬也解決不了,除非下令把河南境內的護礦家丁和護廠家丁全部調來,集合兩三千之眾直接沿江走陸路,拚著烏龜一般的行進速度入川,才能保證絕對安全纖幫畢竟只是求財,兩三千武裝家丁不帶大量財帛的話,他們肯定不會去惹。
但這又怎麽可能?費時費力不說,豆腐都漲成肉價了。
高務實苦笑道:“這麽說來,還真是只能繞道了?”
劉馨則皺著眉頭問道:“既然他們只是求財,我這一路又帶了兩百家丁,應該不會被他們當做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