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午,幾名家丁簇擁著高淵來到艦橋指揮室,一進門便發現所有軍官都已經一身戎裝坐在會議桌四周品茶,就等他這位總司令蒞臨了。
高淵畢竟年輕,知道自己來得有點晚,不由面色郝然,道:“抱歉,昨晚睡得不太踏實,我來晚了。”
眾人此刻已經一齊起身相迎,聽了高淵這句話,高璟微微皺了皺眉,但口中卻道:“大戰將起,卑職與諸位同袍也都與總司令一樣睡得不甚踏實,大家也都剛到不久,總司令不必掛懷……請就坐。”
高淵剛才話一出口就知道自己犯了錯,其實此時不應該說這樣的話,會顯得有些露怯,好在高璟作為南洋艦隊司令適時接口給自己解了圍。高淵朝高璟望去,露出一絲感謝,高璟則平靜地朝他點了點頭。
等高淵坐下,高璟立刻開始主持會議,他依舊站著,環顧眾人道:“總司令、諸位同袍,方才三名領航員已經確認過經緯度。按照當前風向與風速,我大艦隊距離吉大港已經只有約四個時辰的航程。
也就是說,如無意外的話,機動艦隊應該已經駛過吉大港外海,開始在吉大港西北方向海域驅離從天竺方向駛往吉大港的各類船隻。當然,也有可能與吉大港的阿拉乾海軍交上了手——如果他們恰好出港並發現了機動艦隊的話。”
他介紹到此,朝高淵看去,問道:“總司令可有垂詢?”
高淵並不懂海戰,微微搖頭,表示自己沒有什麽要問的。於是高璟環顧眾將,又問:“諸位同袍可有疑問?”也沒人說話。
高璟輕輕點頭,繼續道:“那麽,眼下已經是臨戰之前最後一點時間,請諸將再次確認參謀長此前下達的作戰計劃,確認自己的作戰任務是否明確,以及自己所部是否還有不曾完成的準備工作。若有,現在立刻提出。”
這一次,眾人互相對視了一眼,似乎都沒有要開口的意思。然而就在此時,旗艦“東籲城”號的艦長胡海潮忽然道:“司令,卑職還想最後確認一下,我艦作為一艘二級戰列艦,噸位大、吃水深,進入戈河河道是否真能確保不會觸底?”
他口中的所謂“戈河”,就是吉大港城區東南的戈爾諾普利河。中國人顯然不習慣這種長名,所以正如他們也把古杜布迪亞島簡稱為“古島”一樣,也就把戈爾諾普利河簡稱為“戈河”了。
這個問題高璟卻不打算回答,而是稍稍轉頭,目視高木三。
情報準確性問題,這是高木三這個參謀長的工作范疇,因此高木三也站了起來,道:“戈河的河道情況我們此前已經多次派出過細作查探。一方面,我們的細作花了一個月時間,認真觀察了戈河平時通航的情況,雖然其中並未有過如我南疆二級戰列艦這般巨艦通航,但一些滿載重貨且噸位較大的船只是確定可以通行無阻的。
另一方面,我們的細作是扮做商隊去到吉大港的,隊伍之中帶著幾隻‘水猴子’,他們前前後後在一百多處不同位置下潛檢查河床高度,認為其最淺處約莫十米,最深處甚至有三十多米,足以確保‘東籲城’號不會觸底。
當然,這些情報的適用范圍有明確說明——若超過吉大港正東方向河灣處,則情報部門概不負責。”頓了一頓,又問:“胡艦長還有其他疑問嗎?”
“沒有了。”胡海潮搖了搖頭,但是補充道:“希望屆時不會有需要‘東籲城’號深入河道的時候。”
這個問題其實是對高淵說的,因此高淵把話頭接了過去,道:“胡艦長放心,河道分艦隊不需要主力艦設防到太深處,即便有需要派艦隻梭巡,去幾艘武裝運輸艦也就夠了,你艦只需要在吉大港城東南河中心維持位置,確保我能目視左右兩岸戰況即可。”
胡海潮沒有多話,敬了個禮道:“遵命,總司令。”
但此時黃應聘又接過了話頭,道:“總司令,卑職奉命總攬河道兩岸防務,參謀長在作戰計劃中建議卑職坐鎮河西,並明確以卑職本部作為河西總預備隊。不過卑職在本部之中宣布作戰計劃後,麾下將士頗有微詞,他們希望能參與第一線作戰,甚至最好能主動向吉大港城發動進攻……”
黃應聘時陸軍將領,他的作戰計劃並非艦隊參謀長高木三制定的,而是西征軍參謀長高璉制定的,所以他這話實際上是對高璉的計劃表示了不同意見。
高璉不僅是西征軍參謀長,還被高淵指定為海港方面的進攻總指揮,也就是此戰奪取吉大港的真正主力。聽了黃應聘的話,高璉眉頭一皺就準備反駁,卻不想竟然被高淵搶了先。
高淵擺手道:“黃宣撫,作戰計劃是我已經確定了的,除非該計劃確有不合理之處,會嚴重影響作戰成功幾率,否則不必多言,遵照執行便是。”
此言一出,眾人面面相窺,頗多驚訝,高璉更是懷疑自己聽錯了,而黃應聘也顯然愣了一愣,沒想到自己這位外甥竟然會如此直接駁回自己的意見。
之所以大家都很驚訝,主要還是在於前一段時間裡高淵對自己這些“外戚”們顯得格外親近,讓大家下意識裡認為他會在各種場合偏袒這些土司出身的將領——尤其是親舅舅黃應聘。
然而萬料不到的是,當黃應聘真的對作戰計劃提出了意見,高淵居然會以“我已經確定”而直接駁回。雖然“我已經確定”是確有其事,但歸根結底這個作戰計劃是高璉制定的,高淵只是在看過之後表態同意,蓋了個印信罷了,他為何要把責任攬過去,甚至不惜折損舅舅的顏面?
退一萬步說,黃應聘的說法本身也不是很過分。他前半句的意思是希望由他的本部作為第一線戰兵,換句話就是把岑雲漢、岑懋仁的本部換下來做河西預備隊,或者換下他們之中的一支。但是不管怎樣,黃家、岑家都是廣西土司一系,他們輪換一線戰兵和預備隊乃是本派系內部調整,按理說和高璉關系也不大。
黃應聘的後半句說他麾下的人希望直接進攻吉大港,這倒是多多少少有點想要搶功的意思,但從語氣來看,這恐怕更多是想表達其本部敢戰之心,卻也未必是堅持進攻的意思。如果高淵反對,其實也只需要口頭嘉獎一下勇氣可嘉,然後對這個所謂的建議不置可否就行了,何必明確駁回呢?
不過,就在眾人還在發愣的當口,高璟似乎已經明白過來,點頭附和高淵的話道:“總司令高見,作戰計劃既然已經定下,就不宜臨時更改,因為各項準備都是按照計劃執行的,若臨時變動,難免引起一番混亂。
大軍宜靜不宜動,這也是侯爺一貫的用兵宗旨……黃宣撫,貴部戰意高昂,諸位同袍都是清楚的,不過此時還是遵照預定計劃行事吧。至於酣暢一戰,我看也不必著急,吉大港之戰後免不得還要與莫臥兒大軍交手,屆時才是貴部一展雄風的時候。”
由於在高淵那兒碰了個釘子,現在好不容易得了高璟這個台階,黃應聘自然也不會堅持,立刻笑道:“是末將唐突了。”說完悄悄看了高淵一眼,心裡頭難免有些不安。
然而高淵卻是毫無反應,只是盯著桌上提前做好的沙盤看著,似乎整個心思都在琢磨這次作戰。
接下來的會議就沒有多少亮點了,基本上是各部分別報備一下自己的準備工作做得如何,比如人員到位情況,武器彈藥到位情況等等,就不一一陳述。
等到了下午,忽然有兩艘二級巡洋艦朝大艦隊駛來。這是京華的製式戰艦,肯定是自己人,大艦隊前鋒稍稍讓開通路,就見其中一艘巡洋艦派出了小艇直奔“東籲城”號旗艦。
由於此刻已經離吉大港極近,高淵等人都已經進入臨戰準備,聽到這個消息,知道肯定是機動艦隊來匯報前方情況,連忙將小艇上的人接了進來。
這兩艘二級巡洋艦果然是來報告戰況的——之所以說戰況,是因為機動艦隊果不其然遇到了吉大港的阿拉乾艦隊,雙方爆發了一場海戰。
這件事說來有點湊巧。當時機動艦隊離吉大港河口其實有點距離,因為他們的任務不是殲滅吉大港的阿拉乾艦隊,而是去吉大港西北進行封鎖,防止孟加拉方向的船隻得知吉大港遇襲的消息——孟加拉方向能有誰?當然是達卡的莫臥兒人。
換句話說,機動艦隊的作戰目的其實盡可能延遲莫臥兒人得知吉大港戰事,這樣就可以為西征軍贏得戰略主動權——是繼續進攻孟加拉還是在吉大港等著孟加拉的莫臥兒人主動來攻,贏得了時間總有好處。
主動進攻,則莫臥兒人可能會形成被“神兵天降”打懵;守株待兔,則莫臥兒人就要面臨西征軍預定的戰場,顯然西征軍可以提前做出更加充足的準備,比如設伏啊、臨時工事啊之類。
但萬料不到,吉大港的這支阿拉乾艦隊恰好今天傾巢而出,剛出河口進入海區不遠, 就發現了龐大的西征軍機動艦隊。
由於提前有情報支撐,機動艦隊方面數一數對方的艦隻數量就知道是吉大港全部家當,第一反應就是己方已經暴露,所以二話不說直接展開戰鬥隊形準備開打。
而阿拉乾艦隊卻似乎遲疑了一下,剛開始並沒有第一時間展開戰鬥隊形,反而派出一艘快船迎了上來,似乎打算問一問“來者何人”,因此吃了個大虧。
這個時候,機動艦隊司令阮福澤才隱隱覺得不對勁,似乎對方並不確定己方是什麽身份,來此用意又是什麽。
——
果然昨晚睡著了,不過當時寫了一千來字,所以今天是3K,算欠1K。另外,明天下班之後就要趕回老家探望姨父病情了,不知道白天能不能摸魚更新。如果白天能更新,那就只有周六確定要延誤,周日我會上午回來,應該可以保證周日的更新。這樣我就暫時先欠3K……容後再補,提前致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