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青玉山之巔俯瞰而下,整個青玉山鬱鬱蔥蔥,充滿了生機,連綿不斷的宮殿群在各種花草樹木的陪襯之下,錯落有致的布滿了整個山腰,而在月光之下,青玉鋪就的宮頂,更是熠熠生輝。
一切美的不似人間。
青鸞站在閣樓外的露台之上,任由夜風吹拂著自己衣袂,發絲在臉頰飛舞,她清冷美麗的猶如住在廣寒仙宮的月子。
她靜靜的看著山下的美景,這一幕她已經看了很多年,每次她心煩意亂的時候,就會在這裡平靜心意。
似感知到了什麽,她目光一轉,伸手在空中一點,在空氣中點出淡淡的漣漪,秋君就艱難且痛苦的匍匐在她的眼前。
他慢慢的朝前爬。
發絲連著汗水混合著泥土黏在一起,臉色蒼白,唇上更是沒了半分顏色。
他雙肘的衣襟已經磨破,青石板消磨著他肘間的血肉,他的眉頭緊鎖,神色淒苦,可眼神堅定。
他吐血,甚至流淚,可還是爬著。
她毫無動容。
甚至挑了挑眉梢,心道,真是個蠢貨。
桌子上還特意給他留了傷藥,不會恢復一些真元,然後禦劍下山嗎?最不濟也可以走下去啊!
可她不知道的是,秋君是真不會禦劍。
至於那瓶傷藥,秋君更是看都沒看到,你趴在地上看一個一米高的桌子試試?
脖子不給你崴折了!
“倒是有點毅力。”
不知何時,一名中年男子出現在青鸞身後,同她一起看著。
他手中執一把青竹紙扇,頭戴玉冠,一身青色長袍隨風輕搖,唇上蓄著短須,面如冠玉,豐神俊逸,站在那裡,出塵瀟灑如仙。
這人正是五帝之一的青帝,青木。
“就是個蠢貨。”青鸞忍不住道,甚至不由得閉上了眼睛,似有些不忍直視。
青帝聞言,微微一笑,看了片刻後,道:“這孩子是個命苦的,有毅力是好事。”
青鸞又忍不住道:“言語輕挑,油嘴滑舌,哪裡有什麽毅力,就是蠢而已。”
這一刻的青鸞,絲毫看不出上午時曾被秋君打動,若是秋君見了這一幕,隻能感歎,人生如戲,女人更是全身都是戲。
“為父早和你說了,東望此子,不是那麽好對付的,這世間的道理,終究是敵不過拳頭,什麽陰謀算計,皆是小道爾。”
“我還不是怕給你惹麻煩。”青鸞白了她親爹一眼。
青帝樂呵呵笑笑,輕聲道:“不過一個東出閣,又能有什麽麻煩。”
“大周朝中局勢,風波詭譎,晦暗不明,這東出閣此行必然是有所依仗,否則,怎敢向我青玉宮提親,還大言不慚的要我嫁給他。”
青鸞的語氣中滿是無奈,卻又極為不屑。
青帝眼神閃爍,悠悠道:“不過是仗著幾個老不死的撐腰,想要攪動周朝局勢從中獲利而已,直接拒了他又如何,難道這天底下還有人能逼迫我的鸞鳳兒?那為父這個青帝不是白當了。”
青帝的話語中,滿是睥睨一方的霸氣,可是那閃爍的眼神表明了事情並沒有他說的那麽簡單。
青鸞是知曉其中利害的,暗歎一口氣,道:“事關儲位大統,哪裡有那麽簡單。”
“我青玉山一向不參合這些事情,他們都是知道的。”青帝說著,搖搖折扇,繼續道:“隻是這孩子怎麽卷了進來。”
青鸞看了一眼影幕,又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道:“所以說他就是蠢,
能走非要爬。” “或許是傷的重了些。”青帝道。
“哼,那最好不過,成了廢人,省的亂跑,替人擋了刀,還猶不自知。”青鸞氣道。
“也罷,如此也好,至少可以逃離是非。”青帝說完,拍拍青鸞的肩膀,道:“好了,莫要戲耍他了,你倆指腹為婚,他還是你未婚夫呢,夜色深了,送他一程,早些回去休息。”
青鸞聽了,臉頰兀地變紅,跺腳道:“父親!”
可她回過頭去,身後早已沒了青帝的身影。
青鸞又看向秋君,越看越來氣,可終究還是氣哼一聲,向露台一躍,縱空飛去。
…………
秋君爬呀爬,爬呀爬。
胳膊肘疼的要死,他感覺蝸牛都比自己爬得快,又不爭氣的流下了眼淚,擦了一把,混著手上的血跡糊了一臉。
是真的疼啊,鑽心的疼。
自己絕對是穿越史上的恥辱,還是被釘在柱子上的那種。
最可氣的是,他還必須得爬。
可更氣人的是,他居然還迷路了!
這該死的青玉宮,沒事兒建這麽大幹嘛啊,九轉十八彎的,你們就不怕迷路?
可更絕望的還在後面,因為秋君這時候忽然聽到了一聲中氣十足的喊聲。
“誰!”
秋君嚇了一大跳,下意識的道:“沒人!”
來人正飛速而至,聽到秋君這一嗓子,半空中踉蹌了一下,差點兒摔倒。
“膽敢夜闖青玉宮!賊子受死!”
隻聽得一聲暴喝,那人身形如電,須臾即至,眨眼便來到了秋君身前,對著他就是一掌拍出!
又來?!
秋君瞪大了眼睛,目光中全是絕望的淚水,下意識的舉劍格擋。
一股巨力從劍上襲來,挾裹著他的身體,瞬間倒飛了出去,消失在天際。
“――啊!”
秋君下意識的發出臨終的慘叫,可是很快就發現,自己沒死,不僅沒死,反而在飛!
是手中的劍帶著他在飛。
秋君死死的抓著劍,看著腳下的青玉宮越來越小,忽然想喊一句話。
我還會回來的!
他終究沒喊,想了想,還是保命重要,這種反派台詞,還是少說為妙。
青鸞站在秋君消失的地方,一揮手,撤去了身上的幻術,恢復了原身,想著剛才那個蠢貨喊的那一嗓子沒人,她就氣的牙癢癢。
真是個蠢蛋。
“蠢蛋!”
青鸞氣的哼哼了一聲,身形一晃,消失在原地。
另一頭。
在空中“禦劍飛行”的秋君發現不對勁了。
怎不減速呢?
那歪脖子樹的樹葉都能看到了。
嘭的一聲,秋君降落了,手中的長劍插穿了樹乾,而他一頭撞在了樹上,跟個滾地葫蘆一樣,骨碌碌就滾了好幾圈。
“誰!”
秋君滾落在一個老人身前,老人正守著一匹老馬犯迷糊呢,嚇了一跳,一蹦三尺高,差點兒一腳踹出去。
哇!
秋君吐出一口血,眼裡全是星星,定了定神,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老臉,皺巴巴的,全是褶子。
“老黃……”
他下意識的喊了一聲,這老人正是他莊子裡的仆人兼職馬夫,從小看著他長大,對於這張老臉,他也是熟悉無比。
“哎呀,小少爺,你這是腫麽了?怎身上全是血,看著怪滲人的,你又作啥死了?”
老黃操著一口豫州府的口音,皺眉關切的問著。
“快,快走……回……”
噗,秋君又是一口血噴了出來,被老黃側身躲開。
“唉,好嘞,咱這就走。”
老黃說著,把秋君扛起來,放在一旁的一匹老馬上,一把抽出插在樹上的劍,牽起馬繩,在馬屁股上一拍,喝道:“走嘞!”
老馬瘦骨嶙峋,可跑起來竟然飛快,轉瞬就是百丈,奇怪的是,牽著馬繩的老黃,那佝僂的身子跑起來,居然也絲毫不慢。
猶有余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