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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的大周，真的是有分崩離析之相。

可在這樣的局勢下，周帝竟然釜底抽薪，舉國之力三次南伐，數次揮軍北上，打的荒人不敢南下，打的巫族蠻子不敢出山，硬生生將這一盤死局盤活了，如今不說海晏清平，卻是再無當年憂患。

“朕南征北戰，硬生生打出了一個天下太平，可這粉飾的天下太平之下，卻是滿目瘡痍，朝中國庫連年虧空，南方水患不斷，礦脈所產入不敷出，南方的政局更是成了一片泥潭……朕是迫不得已，可大周，是承受不起第二個朕這樣的皇帝的。

承和自幼性情中正平和，若是接手帝國，溫和調養之下，不出百年必能使我大周國力回到巔峰，朕一直是這麽想的。

可是習劍者行事，容易受劍心影響，易走偏鋒，日積月累之下，會變得行事全憑個人喜好，實在是不適合帝王心性。

是以，朕沒有答應他。”

周帝長歎一聲。

“朕常常在想，若是當年朕允他習劍，他會不會便能在那場刺殺中活下來。也是在日後，朕才想明白了，這孩子之所以想要練劍，恐怕也是猜到了自己早晚會有這麽一日，想要未雨綢繆……”

周帝說到這裡，語氣竟然帶著一絲顫抖。

“是朕，害了……”

“陛下！”

秋君趕緊出聲打斷，沒讓周帝把那一句話說出口，低頭恭聲道:“世事無常。”

房內一時寂靜無聲。

秋君只能聽得見自己的心，撲通撲通的跳著。

他不能不出聲打斷。

那句話，他聽不得。

周帝溫和看著秋君，看著秋君緊張的滿頭大汗，伸出手去摸摸他的頭，道:“也是，以他那不緊不慢的性子，恐怕學劍也難有成就，多半是個四不像。”

“他不像你，他在劍道一途上，毫無天賦。”

“君兒，你很好。”

秋君一怔。

君兒?

周帝忽地露出笑容，聲音冷冽:“你不知道，朕聽聞你那夜連斬一十八人的時候，有多開心。

殺得好！那群人該死！該殺！這才像我姬氏男兒。”

看到秋君那略有呆滯的神情，周帝笑著道:“你父母是不是未和你說過?你這名字，是朕給你起的。”

秋君怔怔的搖頭道:“沒有。”

周帝拍拍他肩膀，道:“陪朕去外面走一走吧。”

秋君老老實實的跟在周帝身後，人家都這麽說了，自己還能說啥?

嘎吱。

推開房門，陽光一下子鋪灑進了殿內，也灑滿了兩人的身上，周帝原本有些傷懷的心情，似一下子便好了起來。

信步走出房門，周帝便帶著秋君在這花園內逛了起來。

“你是不是心中有許多疑惑?”周帝忽地問道。

秋君猶豫了片刻，還是點了點頭。

“是。”

“有什麽想問的，便問吧。”

什麽都可以嗎?

秋君心中默念了一句，而後思索了片刻，道:“那日刺殺我的，到底是些什麽人?”

周帝扭頭瞧了秋君一眼，有些詫異，顯然沒想到秋君會先問這個，他想了想，回道。

“其實朕如今還在讓清天司排查，只不過這件事對方乾的太利索，如今已經過去了這麽些日子，只怕是查不出什麽來了，而且這件事情朕恐怕還另有牽扯，如今卻也不便與你多說。

不過，朕心中已有定數，你不必擔憂。

至於現如今查到的那些東西，卻是都指向了老二，你若是感興趣，回去之後可持著朕給你的令牌，

去清天司找那劉無命問問。”果然是二皇子?

不過聽著周帝似乎是話中有話，秋君便也強忍著心中的好奇，沒有繼續追問。

“其實，老二這人雖然沒腦子，卻也不至於做出如此蠢事，此事他多半也是遭人利用了，朕已經罰過他了，你若是不解氣，便自己再去找他麻煩吧。”周帝樂呵呵道。

秋君心中腹誹，你都這麽說了，老子還怎麽找他麻煩?

唉，到底人家才是親兒子啊。

接下來問什麽好呢?

秋君想了想。

父母的去向……他不敢多問，周帝為什麽要把自己推上台面，事涉儲位……他也不敢問，好像沒啥可問的了?

好不容易見了周帝，卻一下子發現許多問題都沒辦法開口，秋君頓時有些鬱悶。

走了一段路，周帝見秋君不出聲，回頭笑道:“你這孩子，你便不好奇朕為什麽要讓你當這監考?”

秋君一窒。

“這，陛下這麽做，想來自有深意。”

“呵呵，滑頭。”周帝笑著搖搖頭，指了指秋君， 道:“其實，自你入京那日，朕便知道了。當年，朕便曾與你父母提過，待你成年後，來玉京求學，只是沒想到你一直病疾纏身，這事兒也便擱下了。”

原來是這樣?

“不過，那玉律令卻是你父親的，你父親曾在於父子座下學習，兩人有過師徒情誼。”

這麽說，自己父親和呂仙認識?

秋君把這件事牢牢記住。

“之後你在書院養傷，朕便也沒有多問，不想你過多卷入那些紛爭。不過，沒想到的是，你竟然真的收下了徒弟，在書院之中扎了根，朕便心想，既然事已至此，拋頭露面是遲早的事，朕便隨手設了一個局，想看看能不能讓那些家夥露出一些馬腳。”

嗯?

秋君一驚。

“讓朕沒有想到的是，還真的把這條大魚釣了出來，也是朕疏忽了，沒想到這些一向喜歡躲在暗中的蠅營狗苟之輩，這次竟然真的膽大至此，敢在玉京圍殺你。

還好，你沒出事，不僅如此，還一舉將其斬盡。

這件事，確實是朕大意了，是朕的錯，君兒，你不會怪朕吧?”

周帝說完，看向了秋君。

秋君聽得心砰砰地跳個不停，心中五味雜陳。

只是，他面上卻是莞爾一笑，道:“怎麽會呢。”

隨手而為，便是一張天羅地網的大局，秋君不知道周帝從中得到了什麽，可是他明知是至親骨肉，卻也毫不猶豫。

果然，這才是真正的帝王心術。

秋君盡管知道這才是一位合格的帝王，可心中卻仍舊有些難以接受。

周帝那溫和聲音在他心中勾勒的溫暖，一下子有些蕩然無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