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師徒二人無法動彈,敵人尚有五人,師父仍舊不忘讓徒兒拿著劍跑,待二十年後再為自己報仇。”
嬌娘的眼淚,打濕了東望的衣襟。
東望輕輕的拍了拍嬌娘,道:“你累了,去歇會兒。”
“那你呢。”嬌娘癡癡的望著東望。
“我,我要去救人了,這麽好的人兒,不應該在這個時候死,雖然這個死法很悲壯,很絢爛,但是不夠恢弘,不夠大氣,配不上他的身份。”
嬌娘點點頭,輕輕從東望懷中起身,東望拿著空空如也的酒壺,低頭看著下方,面色如水沉靜。
還是臨春巷。
巷外的茶樓上,陳六看著巷子裡,目光悠悠,似乎在回憶著什麽,回憶著當年的崢嶸歲月。
影子站在他的身後,一言不發。
桌上的乾果早已吃光,茶水也已經喝盡。
陳六放下空了的茶盞,輕聲道:“準備一下,莫讓人死了。”
“其他的呢。”
“其他就不管了,不是咱們的事兒,讓其他的人去煩吧,只要咱地盤上別死人就好。”
影子消失不見。
巷子口。
芻蕘疑惑的看著四個人朝著兩人走去,那兩個人模樣極慘,他看不太清楚,可是看那一地的頭顱和屍體,也知道這四個人是要殺那兩個人。
“玉京的幫派火拚,都這麽激烈的嗎?”
荊芥搖搖頭,表示不知道。
“那兩人是誰了,也太慘了點兒,比咱們都慘。”芻蕘搖搖頭。
荊芥附耳過去,悄悄說了一句。
芻蕘瞪大了眼睛,一巴掌拍在荊芥腦袋上,怒道:“是恩公?!你怎不早說!”
荊芥搖搖頭,張了張嘴。
“才看清?”
“走!”
“恩公有難!需要我們!”
兩人衝向巷子裡,一高一矮,一樣的瘦弱。
卻跑的異常決然。
巷子裡,響起兩人奔跑的腳步聲,正走向秋君二人的兩個人,回過頭來,手中拎著長劍,一言不發,準備動手。
芻蕘一個翻滾,撿起屍體的一把長劍,跟劈柴一樣的就砍了過去。
劍光閃過,芻蕘的胸口多了一道傷口,鮮血長流。
對面的黑衣人有些愣神,腦袋掉了下去。
芻蕘沒躲。
這完全就是在拿命換命,那跌落的腦袋滾在地上,眼睛還睜著,充滿疑惑,仿佛是在問他,到底誰才是死士。
芻蕘咧嘴一笑,衝向另一個人,半條胳膊飛了出去,那個人的腦袋掉了下去,荊芥跟在後面,默默的把胳膊撿起來,揣在懷裡。
兩人衝到秋君身前,將陳阿柳和秋君擋在身後。
“恩公!莫怕!芻蕘和荊芥來救你們了!”
秋君看著芻蕘拎柴刀一樣拎著一把長劍,慘笑了一下,虛弱道:“你們怎麽來了。”
芻蕘回頭咧嘴一笑:“芻蕘說過,若恩公有難,自當以命相救!以死相博!男人說話,一口唾沫一個釘,芻蕘說話,更是從不食言!”
“你胳膊沒了。”
“沒事!還有一條!”
“你會死的。”
“沒事!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只是一碗面而已,丟了命不值當。”
“那是救命的面,恩公看得起我們,我們自然不會讓恩公看不起!是不是這個道理,荊芥!”
荊芥點點頭。
秋君慘笑一聲,虛弱道:“是條漢子,可惜我救不活了,帶我徒弟走。”
“師父……”陳阿柳大哭。
芻蕘無聲的回頭看著秋君,秋君無力的衝他眨眨眼,芻蕘紅了眼,扭過頭去,大聲道:“恩公放心!芻蕘今天就算死了,死這裡,也一定把您徒弟救下來!”
“荊芥!帶人走!”
荊芥把胳膊在懷裡掖好,上去拉著陳阿柳就要跑。
陳阿柳死死拽著秋君,秋君手臂上彈出最後一道劍元,彈開了陳阿柳的手。
“殺!”
芻蕘爆喝一聲,衝向兩人,半張臉被長劍破開,換下了一顆頭顱。
胸口被長劍貫穿,換下另一顆頭顱。
芻蕘站在那裡。
“走!”
荊芥紅著眼看了芻蕘一眼,死命的拖著陳阿柳開始跑。
跑了兩步,他跌倒在地上,動憚不得,仿佛被大山壓住,陳阿柳死死的掙扎,仿佛被大山壓住,他還想要回去拉上秋君。
一道拉長的影子,出現在小巷的水窪上。
他撐著傘,身影被身後的燭光拉長,走一步,停一下,走一步,停一下。
“咯咯……”
他似乎在笑,在努力的憋著笑。
他慢慢的朝著秋君幾人走來,腳步踩在水窪上,濺起雨水和血水,他毫不在意,他走兩步,便要彎腰停下來憋笑。
憋的很吃力。
他走到了芻蕘和秋君身前,抬起了撐著的雨傘,露出了一張秋君熟悉的臉。
“是你啊。”秋君虛弱的笑道。
貞德修撐起傘來,看著秋君那狼狽不堪,奄奄一息的模樣,再也憋不住了,開始放聲大笑。
“哈哈哈哈……秋君,驚不驚喜?意不意外?哈哈,你沒想到吧,你也,有今天?哈哈……”
“人都有今天,你也一樣。”
“是嗎?”
貞德修看著秋君,暢快的笑著,道:“你說, 我多聽一會兒,還能多快樂一些。”
秋君收回目光,看向天空,神色平靜。
“是個人,就都有死的一天。”
“那你有沒有想過,自己的這一天來的這麽快?哈哈!”
“這倒是沒有。”
貞德修看著秋君,嘖嘖歎道:“你能知道,我現在有多開心嗎?”
“可以想象。”
芻蕘出聲問道:“恩公,這是誰!”
“仇人?不算吧,算是殺我的人。”
貞德修點點頭,又搖搖頭,道:“你還是這樣,驕傲自大,到死都看不起別人,沒想到我在你眼裡連仇人都算不上,不過你有一句話倒是說對了,沒錯,我就是那個殺你的人。”
“那就殺了你!”
芻蕘看著貞德修,握緊手中長劍,爆喝一聲,衝了上去。
貞德修笑著看著芻蕘衝上來,伸出手,彈彈手指,嘭的一聲,芻蕘就像是一個破布袋一樣倒飛了出去。
“殺我,拿什麽殺我?眼神嗎?”
芻蕘倒飛撞在牆上,跌落在地上,生死不知。
“啊——!”
陳阿柳嘶啞的吼著,拚命的想要爬到秋君身前,荊芥流著淚,扭頭看著麻袋一樣的芻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