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帝揮手讓所有人退下，一個人默默的走入院中，看著院子裡那熟悉的一草一木，他的神色逐漸平靜了不少，可是眉宇之間，仍舊透漏著一股子煩躁和不安。

沒錯，是不安。

他極力的放緩了腳步在院中走著，路過那片小湖的橋上時，定神看著湖水許久，而後推開了那殿門，反手關上。

他坐在書桌後，拿起一本書看著，卻一臉的心不在焉，明顯沒有看進去，手指不斷的敲擊著桌面，雙眼目光閃爍，面色複雜至極。

他，竟然似是在發呆。

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殿門嘎吱一聲響，周帝一下子驚醒，迅速放下書本走出去，看到曹生之後快步走過去，語氣裡帶著一絲急切的問道:“怎麽樣了?”

曹生看著周帝面色上那無法掩蓋的擔憂和焦慮的神色，低下頭去，避開周帝的目光，低眉順眼的回道:“回陛下，成了。”

“成了?”周帝似一下子松了一口氣，神情一時間有些發怔。

“是，那孩子昨夜隻身一人徹夜苦戰，大獲全勝。”

周帝焦急問道:“他怎麽樣?可有受傷?如今怎麽樣了?”

“回陛下，那孩子如今無礙，程青回道，殿下只是大戰結束之後力竭昏了半個多時辰，醒來之後便回山上去了，如今聽說在閉關之中，或是於大戰之中心有所悟。”

“成了，成了。”

周帝聽後，一瞬間自言自語的喃喃了兩句，而後開懷大笑，笑了片刻後更是放聲狂笑道:“好孩子！好孩子！果然沒有讓朕失望！好孩子，好孩子……”

他不斷的念著這三個字，一臉欣喜的在殿內渡步，狀若瘋癲。

曹生看著周帝的背影，目光忽然顯露了幾分複雜，心中更是暗歎了一聲，而後默默低下頭去。

周帝忽地站立在曾經掛著飛光的那書架前，一臉開懷的道:“承和，你看見了沒有，你弟弟他沒有讓朕失望，他也沒有讓你失望，他一定可以的，一定可以的。

哈哈，朕還一直擔憂他的安危，如今看來，是朕多慮了，多慮了……

哈哈……”

聽到周帝毫不掩飾的這句話，曹生的目光閃過一絲光亮，那略顯渾濁的雙眼越發的低垂。

周帝，確確實實的在擔憂秋君的安危。

他這樣一位鐵腕錚錚的帝王，已經到了無法掩蓋自己情緒的地步，可想而知他心中的情緒有多複雜與濃烈。

“朕還一直擔心，一直擔心朕是不是著急了一些，不該如此逼著趕著他，可是劍不磨不利，心不殺不狠，若是此刻朕心軟了，他將來又該如何去面對那些事情?

當年朕對你便是太過心軟了，讓你隨了你娘的柔弱性子，朕不能讓那樣的慘事再一次發生。

絕對不能！

身在帝王家，就一定要心狠！便是心不狠，手也一定要狠！

如今看來，是朕多慮了。

他很好，真的很好，承和，他像你當年一樣好，都是朕的好孩子。

哈哈，好孩子！”

周帝越說越是激動，眼眶都似紅了，他回過身來，一把抓住了曹生的手，與曹生道:“曹伴伴，快與朕說說，朕的好孩子，昨夜是如何大戰那些宵小的！”

曹生道了一聲是，而後低聲開始述說昨夜的情形，等他說起秋君不肯殺人，故意避讓，甚至替那些人擋下王老大一刀的時候，周帝點頭道，好孩子。

等他說到秋君一人大戰那幾位分神不落下風的時候，周帝又點頭道一聲好孩子。

等他說到秋君斬滅了幾人的肉身的時候，周帝開懷大笑。

曹生說的極為細致，

周帝也聽得極為認真，眉宇之間沒有絲毫不耐煩的神色，聽得津津有味。這一說，便是足足一個時辰。

直到眼看著日上三竿，陽光散漫殿內，曹生才說完，周帝一臉開懷，心情大轉，這才想起還未用膳，揮手讓曹生傳膳。

午間，周帝破例的小憩了片刻，看樣子，著實是累了。

曹生服侍周帝就寢之後，便慢步來到了宮中一處小院之中，看著早已經在院中等候的劉無命，點了點頭，道:“人帶來了嗎?”

“回大人，帶來了。”

“把她帶過來，你回去忙吧。”

“是。”

劉無命招了招手，一個穿著一身黑袍的纖柔身影走上前來，對著曹生柔柔行禮。

“跟我來吧。”

黑袍裡的身影一震，極其緊張的跟上前去。

去了屋中，曹生坐在椅子上，黑袍人趕緊上前倒上一杯茶水送上，曹生怔了片刻，而後和眉笑笑，對她道:“這裡沒外人了，把兜帽取下吧。”

黑袍人聞言，低下頭緩緩取下頭上兜帽，露出一張溫婉寧靜的面容來。

竟是秋水。

曹生仔細端詳著秋水的面容，秋水一臉寧靜，可是目光裡卻有掩蓋不住的緊張，曹生最終溫和笑笑，細柔的嗓子開口道:“昨夜，幸苦你了。”

秋水緊張道:“奴婢不敢。”

“殿下醒來之後，可曾說什麽?”曹生柔聲問道。

“殿下……”秋水語氣一滯，眼眶微紅，平複了心情道:“殿下他只是問了奴婢，彈了什麽曲子。”

曹生點點頭，道:“然後呢?”

“奴婢回話，殿下對奴婢道……我不殺女人……你走吧。”秋水說到此處，心如刀絞，面白如霜。

曹生端起茶盞喝一口茶水，而後緩緩起身，自書架上取下一本書來，遞給了秋水，道:“這就是你派的秘籍，是你應得的，拿去吧。”

秋水接過，這一刻卻是淚如泉湧，跪倒在地上，對曹生道:“奴婢謝大人恩德。”

曹生搖了搖頭，沒說什麽，緩緩坐下道:“只是，這一本秘籍，卻是後人手抄的，並非真跡。”

秋水跪伏在地上的身形一僵，怔怔的抬頭看向曹生。

曹生面無表情，對她道:“真跡，在殿下手中。”

聽到這一句話的時候，秋水如遭雷擊。

她握著秘籍的手不斷的顫抖，差點失神跪坐在地上，一時間心如刀絞，目光中更是深藏著怨恨。

難怪，難怪他醒來的一瞬間便猜到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