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樓裡，秋君一個人坐在窗口，靜靜的望著東海。

青鸞的這間小樓的陳設很簡單，一樓甚至都沒什麽家具，二樓是閨閣，說是閨閣，其實只有一張桌子一張床和一個衣櫃，一切東西都極度規整的擺放著，除了這點，絲毫看不出來這是個女兒家的房間。

小樓裡很乾淨，因為秋君時常會來打掃。

海浪潮汐反覆。

秋君望著海面，臉色越發的枯敗，臉上的血色慢慢的消失，臉頰都開始凹陷下去，仿佛渾身的氣血都被抽幹了。

逐漸的，他整張臉都開始泛起蠟黃，生長出密密麻麻的老人斑，一陣子的功夫，秋君看上去像是老了幾百歲。

這還沒有結束。

那一頭飄逸的黑色長發逐漸變得枯黃，而後乾枯泛起灰白，片刻後，那一頭黑色的長發已然變得枯敗無比，滿頭白發！

他看上去，像是已入垂暮之年，只有那一雙眼眸還黑白分明，透漏著清亮。

秋君低頭看了一眼自己乾枯的如老人的雙手，長歎一口氣，似是對此早有所察。

剛才在回來的路上時，他便已經發現了不對勁，神海裡的劍台不斷的傳來哢哢的聲響，體內的氣血不斷的翻騰不休，而他體內的劍元，更是隱隱有逸散的征兆。

靈台崩壞，氣血翻騰，真元逸散。

這是壽命將盡，即將兵解的征兆。

那一路上，秋君都在極力的運轉劍元，平穩劍心，努力不讓自己露出一絲蛛絲馬跡，甚至都無法開口言語，直到回到這山上，他才有時間放松了心神。

而這一放松，便是眼前的這一幕。

這一路上，他都試圖喚醒系統，可是不知道為何，不論他怎麽呼喚，系統都毫無反應，仿佛消失了一般。

秋君感受著體內逐漸枯敗的氣血，一時間沉默無言。

自從他來到這個世界的那一刻，那個莫名其妙的系統便一直伴隨著他，秋君從未多想過弱有朝一日，這個系統若是消失了會怎麽樣。

也正是因為有系統的存在，秋君始終和這個世界有一種剝離感，那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

眼前的人和事物是那樣的真實，可是他的心底卻仿佛總有一個聲音在告訴他，這一切都是假的。

他就像是在玩一場叫做人生的遊戲，所見的一切都好像只是數據，他只是參與其中，並未真正融入。

這一刻看著自己蒼然老去，系統卻消失不見，秋君心裡莫名的沒有一絲一毫的慌亂，反而顯得很寧靜。

出奇的寧靜。

死亡似乎就要到來，可心裡就是這樣怪異的平靜。

他深吸了一口氣，東海的海風還是那股子鹹濕的味道，可沒有系統的這一刻，這一切卻反而讓他感覺真實了起來。

他是會死的，他殺的那些人，也是真的會死的。

這一切無比的真實，不曾有絲毫的虛假。

身體的腐敗還在繼續進行著，他的面頰和身體逐漸生出一個個爛瘡，身體開始變得僵硬了起來，皮膚下逐漸透露出一股子泛著死亡色彩的青紫色。

指甲開始慢慢的枯白，皮肉開始有腐爛的征兆。

體內的氣血逐漸變得平穩，毫無生氣的平穩，至於劍元，已經逸散一空，他的體內空空如也，什麽都沒了。

死亡在這一刻，被他感知的無比清晰。

緊接著，便是接踵而至的各種痛苦。

他的呼吸開始變得吃力，肺部就像是老舊的拖拉機一樣，一呼吸便哼哧哼哧的響，手腳關節被窗口的海風一吹，無比的酸痛，渾身更是不知道有多少地方痛苦。

這不是那種極致的痛苦，

比起秋君早先承受的那些，連九牛一毛都比不上，可這卻是最讓人絕望的痛苦。因為這一切的聲響，都是專屬於死亡快要來臨時那獨有的腐朽的聲音。

這一刻，他垂垂老矣。

他快要老死了，還是感受著身體日漸腐爛的老死。

秋君苦笑了一聲，這就是報應麽?

他嘗試呼喊了一聲系統，仍舊毫無反應。

系統真的出現什麽問題了。

早在很久之前，秋君便曾懷疑和推測一些可能，因為那一切都似乎顯得太刻意了一點。

情緒可以變成宿命，只要受他影響，便會產生一些奇妙的反應。

特別是那些功能，根本不像是一個正常系統應該有的。

在秋君看來，整個系統，更是一本功法，或者說秘籍?

亦或是一把鑰匙?

因為他仔細回想起來，他即便是有了系統，也從未享受過任何不勞而獲的快感，他得到的是多，可是付出的同樣不少。

甚至可以說，他付出的更多。

而在那次因為顏暖暖想要退婚，秋君第一次因為自己害死了一條無辜的人命，第二天的時候便生了一嘴的爛瘡，直到一日過去才消退。

那是他第一次害死人得了宿命值。

那個時候，秋君便開始懷疑了，他得到的宿命值，不是看上去那樣的簡單。

冥冥之中，仿佛自有天數?

還是說自有系統?

而在這一刻，秋君看到自己的身體變成了這般模樣，莫名的覺得，這一切似乎也正常。

畢竟，就在昨夜，他手下多了上萬條人命。

這時候，他腦子裡忽然冒出了一個有些荒誕的念頭。

“不知道燒紙管不管用，要是管用，老子這他娘的得燒多少紙?”

系統?

秋君再一次不厭其煩的呼喊，畢竟他不是真的想死去，寧靜歸寧靜，可是他還是想找點兒什麽辦法，不能真的等死。

他覺得自己還能搶救一下。

就在秋君感覺自己眼睛都開始看不清楚，氣兒都喘不上的時候，他的眼前出現了一個熟悉的框框。

框框就是系統，只是這一次出現，出現的有些閃爍。

就是那種電影裡，系統壞了快要崩潰時的閃爍。

他的眼前彈出了一個窗口。

“警告！發現不規范操作，冗余值太多！”

“冗余值計算中……”

“冗余值抹除中……”

“冗余值抹除出錯！警告！”

“警告！系統運行出錯！”

“系統修複中！”

“系統修複失敗！二次修複進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