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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惱怒又憤怒的一拳一拳錘在地上,直到拳頭滿是血跡。
他最終站起身來,慢慢走出巷子,扭頭看了一眼身後的大宅子,和那富麗堂皇的大門。
上面寫著幾個大字。
寧國公府。
…………
當日。
他衣衫襤褸,甚至可以說衣不蔽體,餓的腹中如雷鳴,眼前如電閃,面如菜色,看著便喪的很,他牽著荊芥的手,卑微的猶如螻蟻。
不,不如螻蟻。
螻蟻尚且可偷生,他當時生死都由不得自己。
如今。
他是腰挎名刀,長袍錦衣,臉上是刀疤,別人看著這刀疤臉卻得陪他一個笑臉,在這玉京城裡,走到何處旁人都得喊他一聲爺。
真是今非昔比。
可芻蕘卻藏起了刀,戴上了鬥笠,蒙著面,佝僂著身子,讓自己變得猶如當初一般。
他扶著牆邊,假裝虛弱的咳著,打量著四周,目光在那熟悉的匾額上一掃而過,那幾個大字沒變,這宅子沒變。
他的心情變了,變得大為不同。
沒人發現他。
芻蕘沿著街巷走著,走到了那個熟悉的小胡同,靜靜的等著。
不多時,那扇小門嘎吱著開了一道縫,一個眼睛偷偷的瞧著,然後快速的打開、合上。
荊芥走到了芻蕘的身邊。
芻蕘低下頭,捏了捏荊芥的胳膊,然後把面上的面罩取下,笑著道:“長結實了不少。”
荊芥搖搖頭。
“吃不飽嗎?”
荊芥點點頭。
“沒事兒,哥給你帶來了你最喜歡的燒雞,還有德勝樓的點心。”
芻蕘說著,從懷中取出了個包裹,遞給了荊芥,荊芥有些迫不及待的打開,蹲在地上,抓著燒雞,手中還捏著點心,迫不及待的一口又一口,有些狼吞虎咽的樣子。
他看著他這樣吃東西,眼裡一瞬間像是進了沙子。
可他只是咬了咬牙。
他要忍住,他們有血海深仇。
荊芥吃到一半,便吃不下了。
芻蕘把剩下的包起來,放在自己懷裡。
“明天哥再來看你,回去吧。”
荊芥蹲在那裡,低著頭,一言不發。
“聽話。”
荊芥抬頭看了芻蕘一眼,兩人對視片刻。
“他們打你了?”
荊芥點點頭。
芻蕘蹲下身子,拉起荊芥的胳膊,將他的衣袖挽起,細小瘦弱的胳膊上全是鞭子抽打的血痕。
他又拉開荊芥的衣服看了看,血痕更多。
他緊緊的抿起嘴唇,臉色緊繃,一句話也沒說,牙關緊咬,快速的幫荊芥穿好衣服,只是……那雙厚實的手掌有些抖。
荊芥看著他哭了。
“不想去?”他臉色鐵青,死死的握著荊芥的肩膀,壓抑著嗓音,一字一句的狠心道:“你難道忘了你我的父母是怎麽慘死的嗎?你難道忘了你三哥、東平、澤元他們是怎麽死的嗎?”
芻蕘一把將荊芥抱在懷中,緊緊的抱著,帶著滿腔的仇恨,在他的耳邊壓抑道:“他們,是被那人拿著長槍,一槍、一槍、一槍……插死的!”
荊芥抽噎不已。
他將頭抵著荊芥的頭,憤怒的道:“你忘了嗎?!”
荊芥流著淚搖搖頭。
“那就好,眼前這些痛苦,都是暫時的,記住我們的使命,我們這輩子,都是要用來報仇的,但是義父救了咱們的命,哥只能替我們兄弟二人去還這條命,所以,哥暫時還不能來陪你,但你一定要忍住,一定。
你要記住那些人的面容,看清楚他們的長相,
知曉他們的習慣,他們愛去哪兒,吃什麽,愛做什麽,他們幾時睡覺,幾時起床。知道的越多,我們便越好報仇!”
芻蕘說完這一切,大口的喘氣,給荊芥抹去了臉頰上的淚水。
“點頭!”他惱怒道。
荊芥又哭了,狠狠的點點頭。
“走!”
他一把將荊芥推開,將他推入了那道小門內。
嘎吱。
門關了。
芻蕘的心也關了。
他依靠在牆邊,靜靜的站著,雙眼充滿了灰暗和冷漠,冷漠這個色彩斑斕的世界。
因為他的心是灰的。
它曾是鮮紅的,會跳動的,會炙熱的。
直到它被那一幕幕血水洗過,被那一場大雨淋過,被那一聲聲絕望的嘶吼和淒厲的尖叫所淹沒過。
之後。
它褪色了。
它暗淡了,暗淡成了灰色。
雨水帶走了所有的顏色。
也帶走了他對這個人間最後的炙熱。
它,明明那麽瘋狂又劇烈的跳動過!
“老大!我,我怕……”
芻蕘看著一地的血水和屍體,慢慢的滲透戈壁灘,慢慢的從那些沙石和土壤混成一片, 雙股顫顫,握著刀子的手,抖個不停。
他的身側站著一名光頭大漢,腦殼鋥亮,一頭的刀疤,一隻眼睛都只能勉強的半拉攏的張開。
可這光頭大漢看著這一地的屍體卻喜上眉梢,眼睛都笑得不見了,張著大口,笑得開心,他摟著芻蕘的肩膀,大笑道。
“他們都死球了,你怕個卵子!去,拿起刀,把腦袋割了!”
芻蕘一臉惡心的表情,死命的搖頭,道:“我,我不去……”
“你娘的!老子讓你去,都死了怕個卵,瞧,都死透了。”光頭大漢上去踹了一腳屍體,屍體搖晃了一下。
一群漢子,坐在角馬上看著芻蕘一臉膽怯的樣子,哈哈大笑。
可芻蕘不肯,他知道這有些丟人,可他還是搖頭。
“何老二,你兒子不行啊!”一個漢子笑道。
被叫做何老二的是一名中年漢子,聽了臉上有些羞惱,一個跨步從馬上跳下,三步並作兩步就走到了芻蕘身邊,一腳踹在他屁股上。
芻蕘滾地葫蘆一樣的滾了出去,一頭扎在了一具屍體的懷裡,沾了一臉血,血還是溫熱的。
他一個激靈起來,卻又被自己老子何老二一腳踹的坐在了地上,茫然的抬頭看向自己的爹。
“怕不了?!”他老子瞪眼看著他。
芻蕘低頭,看了看那具已經變成死屍的人,茫然的搖搖頭。
好像也沒那麽可怕。
真的都死了,不像剛才一樣,舉著柴刀騎著彪馬,呼嘯成風的要殺了他們。
“那還不快去?!”何老二吼道。
芻蕘翻軲轆起身,拿起手中的刀,閉上眼。
手起刀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