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婉霜說完這句話,一直盯著黃世安,想看出他有沒有動容。
只可惜。
老狐狸就是老狐狸。
任孫婉霜如何說,黃世安永遠是慈祥,和藹的表情,靜靜的聆聽。
“孫總,別忘了,還有一個口天集團。”
“口天集團麽……”孫婉霜早有準備,看向吳閑,“不知伯父是否認識我身邊這位。”
“不是你保鏢嗎?”黃世安反問,他安排下去的證件,自然是認得的。
“是我的保鏢,但,在這之前,他還有另一個身份。”
“願聞其詳。”
“口天集團前董事長,吳閑!”孫婉霜道,“想必伯父一定是聽過。”
“吳閑?”
果然,聽到這個名字,黃世安的臉色變了變。
“黃董事長好,正是我。”吳閑輕笑道,“自從離開口天之後,我已經在歡美有一段日子。”
“沒錯。”孫婉霜接過吳閑的話,她不想讓吳閑說太多,擔心他壞事,“吳公子在我集團,臥薪嘗膽,就是為了有朝一日,奪回失去的一切。”
“口天集團,一個口,一個天,是吳,是吳家的產業,吳公子對集團內部的了解,是毋庸置疑的,有他在,對付一個口天,有何難?”
“對吧,吳公子?”
“嗯。”吳閑點點頭。
“還以為吳公子失蹤了,沒想到,竟成了孫總的左膀右臂。”黃世安輕笑道,“孫總,您繼續說。”
“口天集團,是吳家的產業,如今被方偉良以齷齪的手段奪過去,吳公子的手上,已經掌握了能奪回口天的資料,以及能把方偉良送入大獄的足夠證據。”
“沒錯。”吳閑配合的點頭,和孫婉霜一樣,表現得很有自信。
關於口天集團和吳閑,孫婉霜說了很多,期間吳閑一直配合,不可否認,孫婉霜的確是一個商業界的女王,能把子虛烏有的事說得天花亂墜,像真的一般。
“吳公子現在缺少的,是有人推他一把,一旦他有機會,就能拿回口,如今天時地利人和,全都具備,伯父,希望您能慎重考慮一下。”最後,孫婉霜道。
黃世安沉默良久。
“哎……”
忽然,他長長的歎口氣:“你說的沒錯,我一直很想搬到雷火,無論是出於生意,還是良心,我都想搬到他們。”
“可是……婉霜,你還是天真了一些。”
黃世安對孫婉霜孫總的稱呼,已經改成婉霜,可見他已經認可孫婉霜這個人,但並不認可她說的方案。
“先前我已經說過,雷火遲早會晚,但短時間內無法擊垮他們,那麽我珠寶集團也會受到牽連。我要對股東,股民,員工負責。”
“雷火自顧不暇,這一點我卻是不相信的,你們應該知道,雷火話事人馬龍象,是一個無比精明的人,他兩個兒子的事,頂多半個月就能解決。”
“何況,馬龍象自顧不暇,我又何嘗不是呢?”黃世安道,“我太太生病的事,您應該知道,過幾天我就會帶她去國外,看看是否能尋找到一些方法,不奢求能夠讓她痊愈,只希望能找到續命的藥,現階段,我實在不想參與這些事。”
“至於吳公子……要奪回口天,談何容易,就算方偉良入獄,他手上的股權,也很難落到吳公子的手上,而是便宜了董事會的那些人。”
黃世安本身就是一個大集團的董事長,其中的彎彎道道,他清楚得很,
吳閑已經徹底出局,想要進去,談何容易? 客觀的說,無論是雷火還是口天,都是漢江GDP的貢獻者,要對他們出手,牽扯的東西太多太多,他們之間,無論哪一個集團倒下,都會造成上萬人失業,影響數以萬計的家庭。
漢江的經濟,恐怕會倒退好幾年。
這個責任,誰來承擔?
黃世安的集團,不是大廈將傾的歡美,不會主動招惹雷火,惹上一身騷。
主觀的說,如今他老婆尚且在死亡邊緣徘徊,他終日都在擔心當中,哪有什麽心情去對抗這個那個?
“婉霜,你能成長到今天,成為商業精英,我替你爸爸感到高興。”黃世安說道,“但是加入你的事,很抱歉,恕我無法去冒這個險。”
黃世安很誠懇的說抱歉,無論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旗下的員工,股東,股民,他都不能加入歡美。
“好吧。”
孫婉霜說道:“伯父不必自責,我知道您擔心的那些東西,婉霜還是希望您能好好考慮。”
“咚咚咚。”
這時,門外傳來一陣敲門聲,一個服務員恭敬的走來:“黃懂,您的老同學找您,說想和您敘敘舊。”
“啊,好,我馬上過去。”談話已經結束,黃世安笑道,“婉霜,我有個老同學過來了,要去見見她,一會兒的咱們在賭石會上見,希望您玩的開心。”
“好的伯父,您先忙。”
孫婉霜起身,勉強的笑道:“那我們就先告辭了。”
說完,她便是先行轉身離去,吳閑看了一眼黃世安,也跟著走出去。
孫婉霜來到一處僻靜的窗前,面對落地窗,背對著吳閑,眼神悠遠,雙目中閃過失望、悲傷。
眼眸中,隱約間有淚水打轉。
吳閑從玻璃的反光中,清楚的見到這些情緒。
他第一次發現,似乎這位商業界的女王,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麽堅強,她還是有著女人的那一面。
輕輕的走到孫婉霜的身後。
“你是想來安慰我麽?”他尚未說話,孫婉霜便道,“我從不需要安慰。”
她目光盯著窗外,看著街道上,車來車往的馬路,沒有看吳閑。
吳閑和孫婉霜並肩,站在窗前,看著遠處,並沒有說話。
“你在看什麽?”孫婉霜忍不住道。
“看到那幅畫了麽?”吳閑看向遠方,一處高樓之上,用一塊塊特殊瓷磚拚成的畫,那是一隻馬,站在懸崖上的馬,馬的頭上,帶著皇冠,已經向深淵踏出一隻馬蹄。
雖然不是原畫,只是拚接而成,卻依然栩栩如生。
“那幅畫名叫絕境求生,是五十年前,一位西班牙的著名畫家所鑄。”吳閑平靜的道。
“我知道。”孫婉霜道。
“我們看到的這幅畫,並不完整,畫上還有一句話,是那位畫家曾經說過的。”
“什麽話?”
“En el momento de la desilusin, hay que mirar atrs.”吳閑用標準的西班牙語,說出這麽一句話。
中文翻譯,
陷入失望和絕境時,不妨回頭看看。
深淵前的那隻馬,身後還有千千萬萬的馬,那是它的支持者,是它的臣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