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桑白真心認為費巴是個人才——他用自己十多年在酒館工作攢下所有錢加上找鎮長借的錢建了這一棟全村最大的二層磚木結構大房子,並由此產生的後果是險些把自己餓死……
而且最扯淡的是這麽大個房子裡就住著他一個人。
“因為我一直很羨慕那些大人物,所以就想至少給自己建一棟大點的房子……”
費巴是這麽說的。
“這哥們兒……也是真的閑啊。”
費巴給林桑白還有木槿安排的房間在二樓,兩個房間面對面。
房間裡很簡單,簡單到只有一個床架子——在建完房子之後費巴已經沒錢置辦別的家具了。
雖然費巴很不好意思地說可以到鎮長家借,但被林桑白跟木槿同時拒絕了。
“以後記得在空間裡裝上被子床單……”
躺在鋪著好幾套衣服的床上,林桑白歎了口氣——木槿那邊也是從他手裡借的衣服,雖然這兩個人都不挑地方,但直接躺床板上也實在是有點太淒涼了的感覺。
加上前面好幾天都沒有睡覺,就算這是一魔族一天使,精神上還是不免感到疲憊。
“晚安。”
也不知道是給誰說的,林桑白閉上了眼睛。
對面房間裡,或許是太久沒有放松下來,身上蓋著林桑白塞在空間裡的大衣,沒有枕頭所以墊在手臂上木槿早已沉入夢鄉。
皺著眉。
……
……
林桑白發現自己正孤身一人站在一片曠野之中。
“什麽情況?”
他舉目四望,發現周圍並不是單純的荒原,遠處是一片血色的海洋。那是一片片的花海,沒有綠葉,只有莖稈跟血紅的花。
一陣風從前方吹過,卷起數支紅花被林桑白抬手捏住一朵。
空氣中夾雜著淡淡的血腥味。
手中的花是……
“曼珠沙華……”
有的地方也叫這玩意兒石蒜,但林桑白從來沒有見過紅到這種地步的花。
比紅酒醇厚,比鮮血熱烈。
他抬頭看著天空,晴朗的夜空上掛著一個笑容詭譎像個鬼娃娃一樣的月亮,夜風裹挾著甜腥的氣味灌進他鼻子裡。
這種感覺很難受。
有點像鐵鏽,更像血液,聞地人腦袋一陣陣犯暈。
林桑白皺著眉往花海的方向走去,那裡可能有東西,不過剛走到一半,近到已經可以看清楚花海最外圍每一株曼珠沙華搖曳的身姿時,他腳下不小心提到了什麽東西。
“什麽東西——”差點兒被絆一跤,林桑白下下意識低頭,當他看清腳下的“東西”時,腦袋像是被一柄錘子狠狠砸了一擊一樣,表情凝固,視線發暈。
過臀的黑色長發、日常把肖瀟筱氣哭的爆表身材、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美麗面容。
“半夏……”
他的聲音有些顫抖,好像是被突然丟進冰天雪地之中那般的顫抖。
身子緩緩蹲下,他伸手想抱起閉上眼睛,表情帶著前所未有恬靜的女孩兒,卻在手指觸碰到那溫暖甜膩的液體時顫抖收回。
是血。
紅色溫暖的血。
李半夏的血。
她肚子上被開了一個洞,拳頭大,因為她本來腰就很纖細的緣故,這個洞給人一種她整個腰都斷掉一半的錯覺。
“對了,聖光,我的聖光——”
林桑白手忙腳亂地想為她止血,突然想起自己還會聖光,
但他並不會治療。 他的聖光還沒有達到可以治愈傷勢的等級,只能可笑地弄出來一個除了照明什麽卵用都沒有的小光球。
“啊——”
他眼睛睜得很大,臉上寫滿了不知所措的表情,手忙腳亂地撕開自己的衣服想包扎傷口卻在掀開半夏衣服露出傷口時更加茫然。
傷口太深太大了,他都看到了內裡被碳化死亡的髒器。
林桑白很少會陷入這種不知所措之中,哪怕是在之前與完全不能敵的安瑟斯戰鬥中他都清楚地知道自己每一步做了什麽。可現在他卻不知道自己正在做什麽,也不知道自己下一步應該做什麽。
這個世界上有資格讓他徹底驚慌失措的人只有李半夏。
“為什麽會這樣,誰乾的,誰——”
魔氣從皮膚中透出,環著金色魔紋的雙角伸出,雙眼放出讓人心顫的血芒,原本略帶一絲病弱感的臉頰現在已經變得滿是猙獰與邪異。
呼——
又是一陣腥甜的血風吹來,但要比之前吹的更烈。
林桑白沒有抬頭,他只是小心翼翼地抱著半夏,但在眼角余光裡,有一個巨大如山巒一般的黑影正在緩緩崛起。
噝——
林桑白抬頭看去。
那是一根如擎天巨柱的身體,從中間一分為九,黑色的鉛雲伴隨著這道身影的出現而聚集,九首高高聳入雲霄再從雲上探下,金黃色的眼球大入燈籠。
“是你乾的?”
林桑白沒有思考為什麽會出現如此龐大的巨獸,沒有思考在它眼中自己有多麽渺小。
繚繞身周的漆黑魔氣猛然收回,取而代之的則是瞬間被點燃的紅蓮般的烈焰!
“去死——”
正當林桑白準備向其發動堂吉訶德式衝鋒的時候,他身後突然響起了一個女孩兒清脆如風鈴的聲音。
就像一陣清風,吹散了彌漫在整個世界的血腥霧氣,吹散了九頭巨蛇凌駕的黑霧,也吹散了林桑白心頭沉鬱的猛烈殺意。
“精神干涉?可笑——”
像秋風掃落葉,像大雪壓傾城。
一道白光從遠處, 轉瞬而至。
整個世界被一分為二,林桑白的視野迅速開始崩潰,接著被白色的光芒所填充。
純白消逝之後,取而代之的則是熟悉的黑色火焰,青青的草坪,躺著的女人和胸口的長劍,以及看著林桑白巧笑倩兮的小仙女。
“桑白,我們又見面了。”
櫻色的唇瓣訴說著歡快的話語。
“我這是……”林桑白下意識看向自己空蕩蕩的懷裡,李半夏不在。
“剛剛桑白做噩夢了。”女孩兒這麽說道。
“噩夢……”林桑白皺著眉。
他不是沒有做過噩夢,小時候因為睡姿不對(比如被李半夏一條胳膊壓在胸口)會很容易夢魘。
但從未有一次真實至廝。
不過也幸好是噩夢,那是假的……
“有人用精神干涉了桑白,讓桑白做了噩夢。”
女孩兒雙手搭著林桑白的肩膀,很嚴肅地說道:“不過已經被人家趕走了!是不是很厲害!”
她在很嚴肅地誇獎自己。
“嗯,很厲害。”
林桑白由衷地感激。
“那桑白要小心哦,那個人還在暗處看著桑白。”
“好,看我找到那個人然後把他往死裡打。”
林桑白點點頭。
“那就好!”女孩開心地點著頭,接著林桑白就看見她的樣子跟周圍的風景一樣變得模糊。
“又要離開了啊……桑白要加油哦。”
最後,林桑白仿佛看見她輕輕歪著頭,對自己笑。
哪怕看不清,也有一種甜甜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