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到現在為止,木槿——路西法她對於林桑白並沒有完全信任,只能是說信一半而已。
一半信任來自於林桑白對她的救命之恩,以及她本身這幾天與其相處的感官,而不信任則是對方的魔族身份。同時,已經經歷過神主背叛的她現在本身就很難去相信某一個人。
這是常情。
不過這並不妨礙她決定在這一段時間之內與林桑白一同行動:她還要還人家人情的。
天色已晚,兩輪相對的彎月同時升上天空又一次清清楚楚地提醒著林桑白,這裡另外一個世界。
“今天咱們就在這裡露營,明早啟程下午應該就能走出落日山脈。”安德魯看了看周圍的環境,說道。
這裡是森林中的一處高地,地勢平坦視野開闊。不僅離周圍的斷崖山體較遠,附近也沒有河流經過,很適合作為臨時扎營的場所。
所有人動作都很快,老練的傭兵迅速把周圍的灌木砍倒,接著現場砍樹削成拒馬,插在土裡圍成一圈,尖刺朝外。
“林,你沒有做過這種東西吧?”
林桑白當然也在幫忙,他身旁的安德魯看著他生疏的動作笑了笑。
“的確是第一次。”林桑白說到。
他手裡拿著從傭兵們手裡借來的刀,刀身不算長,厚重,弧度並不誇張。刀刃部位被磨得雪亮,刀身其他部位則是厚重深沉的顏色,仿佛被裹上了一層又一層凝固的血液。刀柄用的某種不知名的野獸皮,釘在上面然後兩段緊緊地捆上野獸皮。
看得出這把刀已經用了很久,到處都能看到類似包漿的痕跡,而它的主人是傭兵團中的雙刀戰士伯特,團隊中唯一的光頭,雖然同樣外形險惡但笑起來卻意外地給人一種憨直的感覺。
木槿並沒有參與動手,當然這並不是說因為她曾經身為大天使長的驕傲什麽,而是被團隊中的其他人勸解了而已。
最開始當林桑白找伯特借走一把刀的時候,她只是猶豫了一下,也準備上前幫忙。
但愛格雯,也就是野騎士傭兵團中唯一的女性成員,當場就說了句:“居然想讓這樣美麗嬌柔的小姐去做這種粗活,你們這幫糙漢子腦子裡都塞滿肌肉了嗎?”
所有人轟然應諾,立刻表示像木槿小姐這樣高貴美麗的小姐就應該像公主一樣坐在原地,用溫柔而充滿期許的目光注視著騎士的勞作就行了。
木槿被他們的反應弄得無語了老半天,最後還是決定如他們的意。
雖然目光一點都不溫柔,也沒有期許,更沒有看他們。
“安德魯大哥,為什麽你們傭兵團要起名叫野騎士?”
削完了木頭,林桑白就把刀還給伯特,漢子摸著自己光溜溜的剽悍大光頭衝著林桑白咧嘴一笑,沒說什麽,跑到旁邊跟寶貝一樣拿出一塊沾滿了油汙的黑布在刀上擦拭。
“說出來你可別笑。”安德魯是一名重劍戰士,背後是一把寬度二十公分左右,長度近一米五的十字形大劍,樣式簡單粗暴。他在聽見林桑白的問題之後沒有絲毫猶豫地說道:“因為我們都想成為騎士。”
“騎士?”
林桑白歪歪頭。
這時候他已經走回了傭兵們燃起的火堆,坐在木槿身旁。
不得不說,雖然這個隊伍裡人不多,但一個個都是資深老傭兵,當林桑白這頭剛把自己的木樁弄好,扭頭就發現兩個火堆已經點了起來,帳篷也早就搭好了。
速度快的令人汗顏。
“對,騎士。”
安德魯那張布滿疤痕的臉哪怕笑起來也讓人感覺猙獰,但他的笑聲就跟這個漢子外貌一樣,粗獷而敞亮,“我們的理想就是成為騎士,原本還想給傭兵團起名叫騎士傭兵團的,不過被拒絕了,所以只能起名叫野騎士,但我相信我們遲早有一天可以成為真正的騎士!”
他眼中仿佛在閃著光。
林桑白不知道那是反射的熊熊燃燒的營火,還是掛在天空的兩輪彎月灑下的異世界的皎潔光輝。
“我們的堅持是什麽?!”安德魯舉起一隻拳頭。
“忠誠!信仰!榮耀!勇氣!”
野騎士傭兵團異口同聲地大喊。
每一個人都眼神堅定。
……
……
“你怎麽看?”深夜,自告奮勇守夜的林桑白用一根樹枝翻弄著暗紅色的火堆。
木槿依舊坐在他旁邊,雖然身體上的傷勢除了翅膀之外都已經恢復,但因為力量缺失太多的緣故,她的臉色看上去依舊有些蒼白。
當然,這跟身體基礎狀況並沒有什麽關系,她現在依舊輕松乾掉一隻六級左右的魔獸,當然再往上就比較困難了。
完全狀態的大天使長路西法凌駕於這個大陸最頂尖的十級魔獸之上。
“無法判斷他們話的真假。”她搖搖頭,很淑女地坐在被放倒的樹乾上,雙腿緊緊閉攏,微微斜放著,“本來我們才接觸一天,我能判斷他們都是不錯的人,但只是憑這些我無法評判他們是否有成為騎士的資格。”
天使對騎士的要求是很高的。
營地另一處的火堆旁坐著傭兵團的人,林桑白記得他的名字叫格蘭,一個體形在團隊中屬於最瘦弱(雖然胳膊也比林桑白粗兩圈),有些沉默寡言的人。
不管怎麽善良,也不管林桑白再如何自告奮勇,是個正常傭兵也不可能會將守夜這麽重要的工作交給一個認識還不到一天的人。
“理所當然。”林桑白同意木槿的說法。
他尊重安德魯他們想要成為騎士的夢想,只是尊重。
“對了,我想是不是就是因為這樣,所以他們之前才會讓你不去幫忙做粗活?畢竟騎士的堅守目標都是守護主人——如果是美麗的公主就更好了。”林桑白突然扭過臉,嬉笑著問道。
木槿眼神滿是嫌棄地抬手把他的臉推了回去。
火堆裡已經沒有明火燃起,暗紅色的木炭在林桑白時不時的搗弄中升起一連串火星子。不管是林桑白還是木槿都並不怕冷也不怕黑。但就算只是單純地為野騎士傭兵團裡的人考慮,這兩個火堆也總是要保持燃燒的。
守夜也有看火的職責。
山間的夜風吹的樹葉嘩啦啦嘩啦啦地響,整片森林無數樹葉摩擦的聲音重疊在一起,在清冷月光的照耀下影子不停地搖擺,交疊、重合,有一種幻覺般的不真實感。
“有東西來了。”
木槿突然站了起來,發絲間雷電的光弧一閃。
一聲劈啪。
“前方三隻,後方一隻——後面那隻他們對付不了。 ”
有些疑惑的格蘭跟林桑白兩人對視一眼,點點頭,警哨的聲音已經響起,帳篷裡睡覺的傭兵們立刻翻身而起。
“敵襲?”傭兵團長提著自己的大劍,其他人也嚴陣以待。
“前面三隻魔獸你們處理,後面那隻交給我們!”看見他們都跑了出來,林桑白立刻說道。
“沒問題,你們自己小心一點。”
安德魯也沒有多想,甚至於實際上他們根本就還沒有察覺有魔獸正在朝這個營地靠近。
大天使長的戰鬥經驗遠不是在場任何一個人可以比得了的——雖然她之前因為過度虛弱而被林桑白一個初出茅廬的魔族可勁兒欺負……
“放心吧,等著我們帶上戰利品回來。”林桑白回應著,當他跟木槿一起衝進密林之中隔開眾人視線時,雙眼已經轉換成在夜晚中顯得異常不詳地血色,兩根魔角旋轉著長出。
毫無疑問的魔族形態。
木槿看著他的眼神有些複雜。
“怎麽,第一次跟魔族並肩戰鬥感覺不習慣?”
林桑白扭過頭,眼中仿佛有火焰在燃燒,魔角上金色的紋路似乎比月光更加明亮。
“沒關系,我也是第一次跟天使合作。”
“不用擔心,只是感覺有些奇妙。”
木槿抬手在身前一抹,一把完全由雷電所製成的光劍便憑空凝成。
就憑這一手就能看得出,前大天使長比某個騎狗的女人高到不知道哪兒去了。
“速戰速決。”
“試試看誰能搶到最後一擊?”
“你輸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