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家醫館的後院本不大,空出的幾個房間都已經做了病房,在沒有別的地方了,眾人隻好到了客棧的大堂裡。
客棧已經徹底被包了下來,沒有其他的客人,現在倒是十分適合他們在這裡召開“研討會”。
衛昭讓李晚兒和他一起出席了“會議”。
李晚兒現在已經越來越像後世的護士了,除了醫學護理知識還不足之外,她已經完全可以照顧患者了。
可能是以前一個人生活的久了,她十分的有耐心,不怕煩躁也不怕寂寞,對於患者的一些需求,她考慮的十分周到。
李晚兒提著藥箱,衛昭拿著他準備好的人體解剖圖,兩人站在客棧大堂的樓梯前,周圍圍著一圈大夫。
衛昭先把圖掛在樓梯扶手上,因為畫的足夠大,而且清晰,所以大夫們都能看到。
他打算先從梁緯之的病例入手說起。
畫一掛出來,底下的大夫就是一陣驚呼,年輕一點兒的大夫甚至不可置信的捂住了嘴。
圖上是人體的解剖圖,骨骼,肌肉,內髒,血管,都標注的清清楚楚,但凡懂些醫理的人,此刻都可以看得懂這張圖。
縱使是王老大夫這樣的人,此刻也被眼前所看到的畫震撼了,這太詳細了,他一生行醫,從來沒有對人的身體這麽直觀的了解過。
他忍不住上前,湊到了畫前觀看起來,原來,人的身體裡是這樣的!
所有的人都同他一樣,他們學醫之初,就學什麽藥對症什麽病,心經,胃經,膽經,但是卻不知道這些內髒竟然是這樣的,哪些細細的血管四通八達,遍布全身。
此刻沒有人說話,大家都沉浸在這幅畫帶來的震撼裡。
許久,終於有人醒悟過來,但同時,他心裡卻冒出了一連串的疑問。
“人的身體裡真的是這樣的嗎?衛大夫又是如何能知曉的呢?”要繪製這麽一幅圖,必須是十分熟悉人體的,至少也見識了許許多多的人體,才能繪製出這樣的圖來吧?
他的話音一落,更多的人從震撼中回過身,目光炯炯的看著衛昭。
這個時代的人,對屍體是敬畏的,除了仵作有時候會打開屍體去辨別死因,其他人是不會動屍體的。
褻瀆,破壞屍體也是大罪。
衛昭對於這個問題,早有準備,他不緊不慢道:“我師父曾經遇到過異國的大夫,他們教了我師父醫術,並且給了他這幅圖,可惜年代久遠,原圖已經遺失了,後來我師父又自己畫了一副,之後又交給了我,我照著師父的畫臨摹了這一副。”
他又把那個莫須有的道士師父抬了出來,有些話說的多了,自己也不能分辨了,就連他自己都快要相信,他真的有一個懂西醫的道士師父了。
聽他說圖並不是他見的多了才畫出來的,眾人心裡的疑惑去了些,又去看掛在那裡的畫。
但也有人依然心存懷疑。
“既然並非原畫,怎麽能確定這圖沒有錯漏?”
衛昭道:“我師父曾經救治病人的時候,對這圖進行了校正,確實沒什麽錯漏。”
那人這才放心下來,然後湊上前,指指小腸道:“衛大夫,知府家小公子就是這裡堵塞了異物?還有還有,上次那個獵戶,也是切了這種小腸?”
這人真是一個好搭檔,衛昭正發愁這些人這麽激動,他怎麽把話題轉到正題上,這人就給他遞來了梯子。
其他人見衛昭要開始具體的講病例了,不再竊竊私語。
衛昭拿出一個準備好的小木棒,在圖上小腸的位置一點,畫了個圈圈出大腸和小腸的交界處。
“患者誤食的是他娘親發簪上的一顆珍珠,約有龍眼大小,珍珠滑潤,經過了胃到了這裡卡住了,造成了腸梗阻。”
“患者當時已經意識昏迷,高燒不止,腹脹如鼓,情況十分危急”
接著他就他對梁緯之的病情診斷,治療過程,術後護理等一系列問題做了闡述。
底下的大夫們一開始還有人交頭接耳的,互相討論,但是越聽越覺得玄妙,一時整個大堂寂靜的只能聽到衛昭的聲音,伴隨著時不時的一陣呼“妙”聲!
說完梁緯之,衛昭接著又開始闡述常大勇的病症。
因為解釋的過程,常常會出現一些眾人不能理解的地方,衛昭又只能擴展的去講別的知識,所以等他講完兩個案例,天色已經暗了。
眾人還覺得意猶未盡,但是衛昭還有患者在醫館,加上所以人都已經一天沒有吃東西了,隻好散了。
關於那場比試,毫無疑問,衛昭是勝利者,他成功地讓人們相信了他的醫術,他也慢慢開始按著他的計劃,去影響這些大夫,然後一步步站穩腳跟。
回到陳家醫館,他先去看了患者。
從他接手這個患者以來,三天了,這人除了昨日他和李晚兒說起紫雲樓時有過一些情緒波動,其他時間一直都是這樣一幅樣子,不說不笑,靜靜地躺著,一天都不會動一動。
衛昭甚至還不知道他叫什麽名字。
或許心如死水,就是說他這個樣子吧!衛昭搖搖頭。
衛昭拿了藥給他吃,他也順從的接過吃了,不過今天卻一反常態的對衛昭輕輕道:“謝謝。”
衛昭正轉身將水杯放到桌子上,聽到他的話以為自己聽錯了,轉頭看著他, 疑惑道:“你說什麽?”
那人抬頭,看著衛昭,目光真誠,“謝謝你。”
這下聽清了,衛昭微微一笑,以為自己救了個木頭呢!
“不必客氣,我也要謝謝你,有了你的配合,我才能證明我的醫術。”
他將水杯放到身後,回頭問他:“你和紫雲樓的東家什麽關系?”
那人原本正要繼續躺屍,聽到衛昭的話,立即坐直了身子,雙眼圓瞪,警惕的看著衛昭:“你知道了什麽?”
他這炸毛的樣子,更加讓衛昭確定了心裡的猜測,安撫的拍拍他的肩,示意他放松,這才道:“別緊張,我什麽都不知道,只是那天我提起紫雲樓時你的反應,還有我那天看見紫雲樓的東家的長相,與你有幾分相似,猜測罷了。”
那人放松了些,倚靠在床頭,神情恢復到之前的木然,就在衛昭以為他不想再說話的時候,他微微吐了口氣道:“他是我弟弟,也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