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
就在場面要失控的時候,一個聲音傳來,眾人轉頭看去,正見一個身穿紫服、不怒自威的中年人。
尚書左仆射房玄齡!
尉遲敬德一見房玄齡,嘟囔著停下了手。倒不是他們怕房玄齡,而是因為早年時房杜二人都幫助過他們,他們給房玄齡面子。
房玄齡皺著眉頭,搖搖頭,走至近前,沒好氣道:“你們啊,都是多少年的交情了,彼此誰不了解誰?至於鬧成這樣嗎?”
一停了手,尉遲敬德也回過味來,看著被自己弄的一片凌亂地正堂,咧嘴一笑。
“這不是脾氣上來了,收不住嗎?”
程咬金嘴角抽了抽,擺擺手。“罷了,也怪某家倒霉,也怪我沒事找事!”
李績哈哈一笑。“你個老匹夫還知道?你要是能耐住性子,這長安也不會有這麽多亂子。”
“去,你個徐老怪,剛才要不是你起哄,尉遲黑子會發瘋?”
“那也怪你自己......”
“程胖子,你說誰瘋呢?”
......
房玄齡搖搖頭,天下太平了,這幫老家夥閑不住,打架鬥嘴都是常事,他早就習慣了。
“得了,我是來找杜家大郎的,我把他帶走,剩下的,你們自己處理吧!”
“杜構?”一提起杜構,程咬金就感覺到腦瓜仁疼。“找他做什麽?這小子可是一肚子壞水!”
房玄齡都聽樂了。“你還好意思說別人?”
沒在搭理程咬金,房玄齡走近堂內,找到杜構,將其扶起,就要往外走。
然而剛走幾步,房玄齡就聽到身邊的杜構不停的嘟囔。“杜小妹,杜小妹......”
房玄齡頓時失笑。然後走到一邊,順手將杜小妹扶起。
之後,房玄齡“扶著”杜構和杜小妹,和程咬金等人道了別,然後便出了程府。
城府的外面,一輛馬車早已等在門口,房玄齡讓仆役幫忙,將杜構和杜小妹扶上車,然後他也彎身鑽了進去,仆役坐在車外面,一樣馬鞭,馬車便晃晃悠悠往回走。
車上......
“行了,可以醒了吧?”
房玄齡端坐在車上,眯著眼,似是在養神。
杜構知道裝不下去了,刷的一下睜開眼,看著房玄齡,嘿嘿一笑。
“房相公......”
“叫房叔叔吧......”
“哎,房叔叔。”杜構嘿笑著坐起來,然後一把抱過杜小妹,讓他在自己的懷裡找個舒服的姿勢睡下,這才松了口氣。
“房叔,這次多虧你了,要不然......”
“要不然怎麽樣?”房玄齡睜開眼,似笑非笑的看著杜構。
“要不然......要不然我就節操不保了!”
“瞎說!”房玄齡輕喝一聲,看著杜構,搖頭道:“你啊,從小就沉默寡言,極有主張。這次展露鋒芒,更是處處顯露心機。但你要記住,凡事,過猶不及!”
杜構眼神閃爍,面色逐漸凝重起來。
“這話,我爹也和我說過!”
“但你沒聽進去吧?”
杜構尷尬這撓撓頭。
房玄齡歎了口氣道:“我和你爹乃是多年摯友,有些話本來讓你爹親自跟你說,但是你爹現在病重在床,我就多嘴嘮叨幾句。”
杜構急忙抱拳道:“勞煩房叔教誨,侄兒洗耳恭聽。”
杜構很認真,他再怎麽有心計,
那也是後世之人,對於古代的人情世故肯定有生疏之處,而房玄齡為相多年,對於這些事那是真的透徹無比,能得到他的教誨,杜構豈敢馬虎。 房玄齡擺擺手。“別緊張,不過是些家常話,我姑妄言之,你姑妄聽之。”
杜構笑了笑,做認證傾聽狀。
房玄齡滿意的點點頭,然後想了想,這才道:“今天的事,想必你肯定認為知節在陷害你吧?”
房玄齡在進府之前就找程府下人問了個大概,心中已經猜測了大致真相。
“難道不是嗎?”
“當然不是!”房玄齡很肯定的給了答案。“你也不想想,你是誰?你爹是誰?如果程咬金真的敢明目張膽的、眾目睽睽之下構陷當朝宰相的長子,你知道這事的後果是什麽嗎?”
“後果?程國公既然敢作,就肯定有把握讓自己置身事外吧?”既然話說開了,杜構也就毫不掩飾自己的想法。
“清和,這事可不是這麽分析的,凡事都不能只看表面。沒錯,按你的說法,從律法上,程知節不會有事。但從人情上呢?你覺得程知節如果真那麽做了,你爹、包括我們,會容得下程知節?這任何圈子都有他自己的規矩,如果有人壞了規矩,那後果,有時候會比律法上規定的更嚴重。”
杜構腦子轟的一下,猶如撥雲見日,瞬間清醒了很多。
對啊,潛規則!虧自己還是後世之人,居然忘記了潛規則的存在。
房玄齡說得對,無論是程咬金、還是尉遲敬德,他們再怎麽鬧,也都有個度,不可能玩得太過分,否則,越了線,那可能會成為眾矢之的的。
“再者,你真的認為程知節是你看到的那種厚顏無恥之人?”
杜構一臉懵,炸了眨眼,沒說話。
房玄齡樂了。“你啊,聰明是真的聰明,但是要學的東西還是很多的。以後記著,眼見的不一定是事實,就像程知節,你覺得他厚顏無恥。但你有沒有想過,如果這一切都是假的呢,如果程知節是故意讓世人認為他厚顏無恥、唯利是圖呢?”
杜構眼神一呆,旋即恍然,他不笨,或者說他前世看過了那麽多勾心鬥角的經典橋段,房玄齡一提醒他就想通了。
“房叔,你的意思是說,因為程叔叔是武將,所以要韜光養晦,就是做給那位看的?”
杜構伸出食指,向上指了指。
房玄齡不置可否的一笑。“呵呵,你自己體會就好。”
“可是, 這麽做有用嗎?那位難道看不出來?”
房玄齡哈哈一笑。“清和,還記得送給我的那四個字嗎?現在我在反送給你,你記著,這世間之事,沒有你想的那麽簡單,也沒你想的那麽複雜,你還年少,鋒芒畢露可以,但是千萬記著,不要賣弄心機,耍小聰明,有時候,太過聰明,會把自己給你害了的!”
四個字!
杜構心中一沉,頓時想起那四個字。
“難得糊塗!”
那是他當初為了顯擺抄襲的,本來他還有些得意,現在看來,他還沒有真正的懂這四個字。
“房叔,晚輩知道了!”
“嗯,你知道就好!”
杜構眯著眼睛,陷入了沉思,難得糊塗,這四個字確實是為人處世的金石之言,但是凡事有利必有弊,難得糊塗或可保全自己,但是人一旦糊塗了,再想清醒可就難了。
他杜構重活一回,如果真做個難得糊塗的弄臣,榮華富貴倒是不成問題。可那樣,他也就成了歷史中權臣模板的複製品,沒有任何特點。
就比如和珅,他或許跪著得到了榮華富貴一生,但卻永成不了頂天立地孔孟聖人。
這是一種選擇,杜構陷入了兩難之中。
“怎麽了?”看出杜構的糾結,房玄齡擼著胡須一笑,明知故問。
杜構一愣神,含糊道:“啊,哦,沒什麽!對了,房叔,你真是來找我的?”
房玄齡見杜構不想說,也不再追問。“當然,我是受陛下囑托來問你,這馬蹄鐵和曲轅犁的事情,都有誰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