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眾人奉承了小半天的李二終於想起了杜構,酒足飯飽,李二昂首闊步的帶著群臣晃晃悠悠來到杜府。
杜府所在的永昌坊,就在宮城邊上,出了延熹門,不遠處就是杜府。唐製規定,尋常百姓人家不得臨街開府,也就是所有府邸大門必須開在坊內,但是任何朝代都有一批特殊對待的人,唐製同樣規定,王公貴族和三品以上的官員可以臨街開府。
李二出了延熹門,李二只需要沿著延熹大街走上幾步便能看到杜府的黃土夯築起來的大門,所以李二沒有帶上多少人,只是帶了一隊親衛便輕車熟路的出宮了,唐朝很多宰相大臣幾乎都住在宮城邊,就是為了方便李二串門。
宰相府的院牆看起來很土!不過這只是府邸的外院,土牆正中間,是三根木頭橫豎一搭,像個草字頭“艸”的形狀的大門,這叫烏頭門,是府邸的外門。穿過烏頭門,正對面飛簷重樓、華麗氣派的白牆紅大門,那才是杜府真正的正門。
外門和中門中間,有一片很大的空地,這塊空地作用是很大的,這畢竟是宰相府,如果宰相權勢正盛,那每天來拜訪的各色人等絡繹不絕,他們大多數還是騎著馬帶著仆人前來。來了也不一定見到宰相,只能通報以後在這空地上等著,據說誇張的時候,這片巨大的空地上會被塞得滿滿當當,連個插針的縫都找不到。古語門庭若市,形容的就是這種情況。
空地左邊是閽室,是門房所在之地。閽室後面,夾在外牆和宅院之間,是馬廄。
李二帶著一群人呼呼啦啦的進了空地,李二將侍衛留在了這裡,然後帶著群臣進了正門。
剛一進正門,便看到杜楚客、杜夫人和杜構迎了上來。
“臣等恭迎聖人!”
“哈哈,平身吧。”
杜楚客站直身子,忙道:“陛下,家兄已經醒了!”
“什麽?克明醒了?”李二本來有些渾濁的眼睛頓時一清,酒意都發散了不少。
“是的,不過孫道長交代,家兄受不得吵鬧,所以......”
杜楚客不敢明說,但是孫思邈特意交代了,他又不能不說。
李二一聽就明白了。“朕明白了。嗯,眾愛卿隨朕進去,其他人在外候著。”說完,又加了一句。“進去後,眾愛卿要禁聲,莫要驚了克明!”
眾大臣自無反對。
杜楚客松了口氣,急忙謝恩。“謝陛下恩典。”
李二點點頭,便大步向正房走去,他急著要見杜如晦。
杜構跟在身邊,一直微微低頭不說話。李二要走他也要跟著,卻不料剛轉身,便被一個大巴掌拍了一個趔趄。
“好家夥!哪個王八蛋手勁這麽大?”
杜構咧著嘴,揉著肩膀,心裡暗罵。抬起頭一看,微微一呆。
一個中年大漢,身材微胖,連型略微胖圓,粗大的身板,粗獷的胡子,臉上帶著笑,微眯的眼睛裡寫滿了精明。
“這誰家的老不修長得這麽不像好人?”杜構心裡暗忖。
杜構打量大漢,大漢也在打量杜構。
“眼神圓潤,嘴唇微薄;舉止內斂,嘴角含笑。看著就是個狡詐之人!”
“小輩杜構,不知您老......手疼否?”
杜構雙手抱拳,低聲詢問。
大漢一嘬牙花子,好家夥,果然是牙尖嘴利啊。
“哈哈,某家程咬金,小輩口舌不錯,就是身板差了些!”
一老一少,
同樣眯著眼,說完,同時嘿嘿一笑。 程咬金,大唐福將,也是出了名的老不修。要說貞觀朝這些文臣武將誰最不好惹,那沒人能給出答案,貞觀朝是名人輩出的大爭時代,這個時代的每一個風雲人物都不好惹。但是要說誰最不受待見,那肯定是李二最寵愛的兩員福將,程咬金和尉遲敬德。
這倆位要說軍事謀略,都只能算是一般,但是卻都是出了名的老流氓。
程咬金,智商雖不高,情商卻極高,老奸巨猾還不要臉,這是一個見著葷腥就上,受了欺負就敢掄斧子的主。而且還極其擅長欺軟怕硬、結黨營私,是個典型的混不吝。
尉遲敬德,智商不高,情商也不高;卻偏偏武力超群,為人還心高氣傲,蠻不講理。一切陰謀詭計對尉遲敬德都不怎麽管用,因為他會一力降十會,管你什麽三十六計,只要你讓他不爽,他掄著拳頭就敢揍你。不論對象、不論場合、不論後果,只要不爽,先打了再說,如此莽夫,同樣是人見人躲的主。
杜構雖然不了解程咬金,但卻聽說過不少程咬金的“傳奇故事”,所以深知這位的德行,心裡早就打起了提防。
“原來是程叔叔,久仰大名。”
“你就是杜家大郎,名不虛傳!”
“程叔叔誇獎了!”
“沒說的,等哪天,老夫在府設宴,請你小酌一杯,可不許推辭!”
“程叔叔發話了,晚輩自然不敢推辭,肯定赴宴。”
“好,那就說準了?”
“都聽程叔叔的!”
“哈哈,好,好!”
說著,程咬金一把抓住杜構的手,向前走去。
杜構手上猛地吃痛,老家夥這是在耍陰招報復啊。
杜構心裡把這老不修好一頓暗罵。
杜構也不是能吃虧的主,眼見李二就要過了正堂,眼珠子一轉,另一隻手突然握住了程咬金攥著他的大手,“失聲”叫道:“哎呦,程叔叔,晚輩真沒禮物了......哎哎哎,您別搶我碧玉指環啊?那是我的私人物品,不能送人的!”
杜構手上哪有指環,他指的,是帶在程咬金手上的碧玉指環......
程咬金先是一愣,旋即老臉頓時一黑,他這才反應過來, 他這是被碰瓷了。
程咬金暗中叫罵了一聲小兔崽子,就想捂住杜構的嘴,卻發現已經來不及了,杜構的喊叫聲已經驚動了前方的李二。
李二剛說過要禁聲,就聽到大喊大叫,雖然這裡離後院還有一段距離,但是這是在打他的臉啊。
李二臉一黑,回過頭,低聲輕喝:“誰在喧嘩?”
杜構剛要說話,就被程咬金一把扒拉到後面。
程咬金瞬間換上一副笑臉,眯眼笑道:“陛下,是老臣的錯,老臣和杜家大郎一見如故,聊的甚歡,這才有些失態,還請陛下恕罪!”
李二一看是程咬金,嘴角微微抽搐,心中閃過一抹無奈,然後撇過頭,看著杜構。“是這樣嗎?”
杜構還沒說話,就感覺手裡一熱,一個指環被送到了他手中。
杜構心裡一笑,急忙改口。
“回陛下,的確如此,臣和程叔叔一見如故,有些失禮,還請陛下恕罪。”
李二聞言,也懶得追究。“行了,你們稍後再聊吧,下不為例!”
“遵命!”
......
“呼!”
李二轉過身,接著走,程咬金輕輕呼了口氣。然後便一臉陰沉的看著杜構。
杜構嘿嘿一樂,把指環又重新還給程咬金。
“程叔叔,晚輩和您開玩笑的,失禮之處,還望見諒!”
“好小子!”程咬金心裡暗讚,如果剛才杜構的行為只是孩子作為,但現在卻是高情商的表現了。
“算了,老程我送出去的,從沒有收回的道理。”